大雪一日,天冷氣清,湖中人鳥聲俱絕。
霧凇沆碭,天與雲對假山湖水,白黑分明。湖心小島,如墨池中一盞雪蓮,島上白塔,又如蓮花之蕊,立在那裡。隔著假山石,女巫分明看出來,那條響尾蛇的腦袋,正直直的對準那座白塔,不知在尋摸些什麼。
因為湖邊積雪甚多,那些乾草窠深處難免有湖中小怪們留下的醃臢或者陷阱,所以鄭清與伊蓮娜並沒有走遠,而是就近,繞道那座假山石斜後,選了處無人的空地,慢吞吞的踱著步子,消著食,享受著這湖畔少有的靜謐與安詳。
吉普賽女巫心底裝著事情,時不時抬頭掃一眼假山石上的那條長蟲。
她的舉動很快便引起了年輕公費生的注意。
“你若是不放心,我可以飛隻紙鶴,讓劉菲菲把她的小龍領了去。”鄭清以為伊蓮娜擔心那條響尾蛇的安全,勸道:“我看那條蛇也是有靈性的,如果真覺得冷,它肯定會提前溜回去的,決計不會在外麵凍僵。”
伊蓮娜勉強笑了笑,沒有說話。
半晌,她忽然開口,問道:“你為什麼那麼相信自己的眼睛,或者感覺。”
這個問題顯得有些突兀,讓人聽了摸不著頭腦——鄭清不知道她是指剛剛自己揣測的那番話,還是旁的什麼事情。
猶豫了片刻,他最終選擇了一個略顯取巧的答案:“巫師不相信自己的感覺,還能相信什麼呢?”
他說的這句話化用自十八世紀的大巫師托馬斯·阿爾瓦所言:‘真正的魔法,就是百分之一的感覺加上百分之九十九的技巧才能施展出來……巫師不相信自己的感覺,永遠與真正的魔法無緣。’
吉普賽女巫微微一笑,似乎覺得他的回答很有趣。
她沒有接口,而是走在鄭清前麵,背著手,小心翼翼的邁著步子,踩在潔白光滑的雪地裡,每一步都走的格外小心,仿佛擔心下麵有個窟窿似的。
長長的裙角拖在地上,裹了雪粒,又染了泥點,看的年輕男巫有些不安。他倒是向幫女巫提一提裙角的,但這種想法也隻能在腦子裡過一過——他覺得,倘若他真的冒冒失失去撩女巫的裙子,怕是下一秒就會被人當成色狼踹進湖裡吧。
索性他將目光從裙角挪開,隻盯著女巫迷人的背影看。
“看看眼前的湖水,你能發現什麼?”前麵的身影忽然停了下來,打斷男巫腦海中剛剛掠過的幾縷遐思。
鄭清乾咳了兩聲,抬起頭,沒敢與女巫對視,生怕她察覺到自己眼神中的心虛。他抬頭看向女巫所指的方向,這才發現,兩個人已經走到了湖邊,尺許之外,就是粼粼的湖水。
因為下雪的緣故,今天的湖水顯得格外安靜,放眼望去,仿佛一塊藍汪汪的巨大寶石。
“雪,水,還有湖水裡影影綽綽的水草。”年輕的公費生脫口說出了自己的答案。
“還有嗎?”女巫鍥而不舍的追問道。
鄭清低下頭,看見了水中自己的影子。
他咧開嘴,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還有你美麗的身影。”
這個回答應該給一百零一分,他在心底自得的想著,多一分是用來犒勞自己剛剛犧牲的腦細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