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停下了腳步,樹葉們沙沙的竊竊私語悄然消失,螽斯與紡織娘也閉了嘴,默默的躲在腐敗的樹枝與枯葉下,側耳傾聽林間陌生的腳步。
哢嚓。
這是一根枯枝被人踩斷的聲音。
巴克與毛豆同時轉過頭,看向那發出聲音的方向。黯淡的月光下,隻有斑駁的樹影在地麵微微搖動。
並無異常。
就在巴克打算收回目光之際,那微晃的樹影驟然膨脹,須臾間,便有兩道高挑的身影從那陰影間漫步而出,來到月光之下。
走在前麵的一位,黑發血眸,渾身罩在一件猩色長袍裡,露在外麵的手腕上卻係了一條肮臟的紅色布條,不知是做什麼用。
緊隨其後的,身量與前一位相仿,穿著一身素淨的月白色長袍,赤著腳,踩在臟兮兮的林地間,卻纖塵不染。但最引人注目的,則是它的臉。
那是一張空空蕩蕩的臉,麵如新月,淨如新瓷,五官眉眼俱無,隻有眼睛所在的位置綻出兩點紅芒,卻如隔著紗窗的紅燈。
這兩位不請自來的客人正是尼基塔與無麵。
巴克伏低身子,渾身肌肉繃緊,喉嚨裡發出威脅的低吼,分叉的細長尾巴仿佛蠍子的毒刺般在半空中盤旋,刺破空氣,發出瘮人的咻咻聲。
毛豆的反應比巴克稍小一些,或許是因為它並沒有對身後那群禍鬥負責的打算,或許是因為它有把握從這兩位陌生者麵前逃走,總之毫無心理負擔,倒讓它在客人們麵前顯得自然許多,被走在前麵的那位女士高看了一眼。
“這條小狗不錯,”尼基塔讚賞的看了毛豆一眼:“讓它來率領這群烏合之眾,說不定能給我們帶來意外之喜。”
無麵臉上那兩點紅芒忽明忽暗,並未出聲。
毛豆警惕的看了它一眼,然後轉頭看向尼基塔。
它很確定,那些蛇蛻的主人就是麵前這個模樣古怪的家夥。但它不確定能不能把它帶走。因為旁邊那位漂亮女妖身上的氣息有些危險。
尼基塔眯起那雙好看的紅眸,張開雙臂,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令人懷念的味道。”
她喃喃著,仿佛在對麵前兩隻狗子說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對絕大多數魔法生物來說,沉默森林就像一座天堂。充足的食物、學校的庇護、投契的盟友、舒適的居住環境……這裡應有儘有。”
對於這些話,毛豆不置可否,隻是小心的打量著麵前的女妖,斟酌著在哪裡下口能以最快的速度把她撕得粉碎。
它並不擔憂自己的敵意會引來女妖特彆的關注。
因為它不是一隻狗。
就在女妖出現的同一時刻,距離兩隻狗子不遠的禍鬥營地,已經收到了警報。伴隨著女妖的說話聲,黢黑的夜色中開始閃爍起一雙雙赤紅色的眼睛。
潮濕的空氣裡開始夾雜起硫磺的味道。
原本已經安靜下去的風兒也重新流淌起來,與之前相比變得更加燥熱。
女妖似無所覺,仍舊閉著眼,輕聲著,喃喃著:
“……唯一的問題在於,當你距離光明太近的時候,眼睛會被刺痛,當你住在天堂裡的時候,精神會感到倦怠,忘記了自身的意義……有誰還記得禍鬥的榮光?你們曾經流火千裡,給巫師帶去恐懼與戰亂;也曾經吞天噬地,一口咬掉半個月亮。看看現在的你們,隻不過離火山口遠了一點,就變成一群怨天尤人的小婦人。”
“像是一群被丟棄的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