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戴留影石的巡邏員忽然從口袋裡摸出一張羊皮紙與一支羽毛筆,然後籍著樹冠漏下的微弱月光,潦草的在羊皮紙上留下幾行字——
“周圍越來越臭了,聞上去像是某種巨大生物腐爛後的味道。”
“我感到腦袋像被針紮了一樣疼,偶爾還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幻象,似乎有巨大的揮舞著觸角的生物在注視著我們……但我不確定這是不是錯覺。”
“我覺得深入探查這裡不是領隊的意思。”
“我現在渾身冒冷汗,打著哆嗦,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堅持下去。”
“我懷疑我的青蛙們都已經死光了。”
“假如我沒有回去,希望有人拿到這塊留影石,告訴大賢者,我們沒有給北區巫師丟人……”
這是那位巡邏員留下的最後一行字,末尾的一排省略號點的格外重,甚至紮透了厚重的羊皮紙。所有的留言,包括那些被紮透的省略號,都清晰的映在留影石記錄的畫麵中。
那位巡邏員之所以停止留言,並非遇難,而是那隻戴著拳套的手重新出現在了畫麵中,打了幾個手勢,示意隊員們開始撤退。
但這一次,他們沒有成功。
林子裡陡然靜了下去,所有的異響同一時刻消失,但這種死寂僅僅持續了幾秒鐘,下一刻,一種夾雜著嗡嗡與哇哇的低沉聲音便從四麵八方響起。
櫻花酒館二樓的大廳深處,那座黑色的高背椅上,陡然亮起一道橘黃色的光芒,拂過大廳兩側長桌後每一位北區巫師精英,阻止留影石裡傳出的聲音對他們的傷害。
那應該是一些說話聲,因為有明顯的頓挫與音調,還有充滿情緒的詞句,但沒人能聽懂那些話是什麼意思,包括科爾瑪,即便是她,也隻能從那些說話聲中聽出巨大的惡意與深沉的黑暗。
戴著拳套的手最後一次出現在留影石裡。
這一次,他沒有做任何複雜的手勢,隻是用力一揮,同時畫麵中傳來聲嘶力竭的叫聲:“跑!分散逃!”
聲音戛然而止,因為漆黑的林子中陡然落下數百根黑色的繩索,繩索的末端脹鼓鼓的,好像某種生物的蹄子,但卻一點也不堅硬,在夜色中蠕動著,不斷變換模樣。
留影中傳來撕扯的聲音,有深沉的紅色灑過,有繩索卷起疑似破碎肢體的影子縮回黑暗深處,還有這位帶著留影石的巡邏員瘋狂逃躥,帶來的劇烈抖動的畫麵。
畫麵最後定格在那條小溪拐彎處的一汪水潭中。
水麵倒映出佩戴留影石的那位巡邏員的身影,那是一個年輕的小夥子,有一雙機靈的棕色眼睛,還有漂亮的黑色鬈發,隻不過此刻,那雙機靈的眼睛裡滿是驚惶與絕望。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最後說點什麼。
在他看不見的高處,黑暗中,垂下了數根漆黑的繩索,正緩緩套向他的頸子。
畫麵至此,戛然而止。
大廳裡。
科爾瑪沒有發話,但兩側長桌後的隊長們齊刷刷站起身,為那位勇敢的巡邏員,為那支勇敢的巡邏隊,默哀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