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色的狐尾如風車般旋轉,瞬間幻化出十多道虛影,同時出現數個方位,輕易便躲開了那四條粗大笨拙的手臂。
與此同時。
半空中的女巫輕叱一聲,手中法書大放光芒,五顏六色的咒語雨點般落下,「澆灌」在那條破塵而出的手臂上。
那條手臂驀然發出刺耳的咒罵聲,一張長滿尖利牙齒的大嘴從手心急忙忙爬到手背處,躲避著女巫砸下來的「咒雨」。
映入鄭清眼簾的,就是這樣一幅瑰麗而詭異的畫麵。
「匪風發兮,終風且霾!」
魔法生物學的講師終於再次翻開了他的法書,施展出一道嵌合咒——這道咒語前半段是經典的呼風咒,後半段則是在狂風基礎上附加了席卷塵埃的效果。
大部分時候,巫師使用後半段咒語是為了製造一種類似「揚塵」的天氣,遮蔽妖魔的視線;但有的時候,比如現在,如果有大霧或沙塵暴,使用這道咒語反而會有一種類似「以毒攻毒」的效果,借助大風吹走那些塵埃。
甘寧或許隻是試著讓視野更清晰一些,方便他更仔細的觀察眼前難得一見的實驗體。但他的這一舉動給宥罪的年輕巫師提供了巨大便利。
籠罩戰場的塵埃在風暴作用下正在飛快收斂,空曠的大地反射著天空冷淡的色彩,殘留在地表的焦黑樹樁根部聚攏著一些灰色的積雪,仿佛巨人死去後正在腐爛的指甲。
更遠一些,是堆疊在一起的漆黑森林與白色積雪,仿佛一幅無邊無際的水墨畫,時而緊密、時而稀疏,在構圖上呈現出一種無可挑剔的自然美感。
而在這「自然美」的中心,則是一個人為製造的絕對「不自然」的形象。
用「不自然」這三個字來形容實在是太寬容了,鄭清見過撒托古亞的後裔,與不止一頭黑山羊幼崽打過交道,甚至還直麵過數位星空深處的偉大存在、在生與死的世界縫隙中喝過下午茶。
但他第一次見到這麼古怪與醜陋的造物。
它蹲在——鄭清不確定這頭怪物現在是蹲還是趴,亦或者其他什麼姿勢——總之,它位於先前那隻箍頭食人魔所在的位置,眉眼依稀還殘留著一絲食人魔的模樣,大腹便便,粗短的脖子周圍嵌著十幾顆腦袋,渾身上下長滿了凸起的細小肉須,仿佛蝸牛的觸角;它的皮膚如同融化的蠟油,在雪光倒映下呈現出一種蒼白的青灰色,上麵布滿了令人眼花繚亂的黯淡魔紋,隨著「蠟油」流淌而不斷扭曲、變形、組合。
與之相比,食人魔看上去都顯得異常眉清目秀了。
雖然隻是匆匆掃過,這頭怪物卻讓鄭清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違和,似乎它身上的每一點細節都能引起男巫的生理不適;但它皮膚上那些流淌著的、活物一般的魔紋又令年輕公費生著迷,那一係列相互嵌套、融合的符文構造,簡直讓人無法移開視線。
鄭清不得不強迫自己低下頭,把目光集中在怪物身下。
食人魔血液鉤勒的倒五芒星法陣早已失去了最初的模樣,暗紅的血液在泥土、雷霆以及魔力的相互作用下,變成了一條條彎彎曲曲的漆黑痕跡。
不知是不是錯覺,鄭清總感覺這頭怪物是長在這幅怪誕而離奇的法陣上的。
與他相似。
甘寧此刻的目光也集中在怪物身下的魔法陣上。
但與鄭清不同,身為一隻資深「烏鴉」,魔法生物學的講師可以從這道魔法陣中看到更多細節——他仿佛又一次站在了沉默森林深處的某座實驗室裡,蒙特利亞教授正在試驗台前,用鑷子勾起實驗體的神經,向烏鴉們詳細描述著它們突變後的性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