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幾顆大眼珠子盯著已經很可怕了。
何況是漂浮在血紅色湯汁上的大眼珠子。
此刻,鄭清覺得自己的生理不適已經擴散到心理不適,不需要鏡子,他就知道自己的表情肯定變得非常猙獰了。
“已經付錢了哦。”
辛胖子察覺身旁男巫想要逃走的衝動,提醒道:“不要用那種眼神看著我,上官從文先生提到過美食家有三個境界——最低級的那些,執著於色香味俱全;中等的,返璞歸真,隻講求味蕾的滿足;最高等的,更進一步,在滿足色香味之外,還要尋求心理與靈魂的衝擊感——你還記得你第一次吃辣椒時辣味素在口腔炸裂的感覺嗎?現在你感受到的,是羊眼球汁在你靈魂之中炸裂的餘波。”
“吃屎也能讓你的靈魂體會到相似的炸裂感。”一直端著小碗觀察羊眼珠浮沉的蕭大博士冷不丁插了一嘴。
此話一出,鄭清頓覺醍醐灌頂。
沒錯,他剛剛意識到,辛胖子剛剛那番‘美食家三境界’的言論,就頗有種把吃屎形容到清新脫俗地步的味道。
隻不過還沒等他放下手中小碗,剛剛提出‘吃屎論’的蕭大博士便聲音含糊的點評了他那份羊眼球汁:“番茄汁裡似乎添加了豪麻草與雪絨花的榨取液,味道意外的清爽……眼球雖然被醃過,本身卻沒有太多味道,隻是咬下去的時候,它會在你的嘴裡爆裂……唔,眼球裡的凝膠狀玻璃體充斥口腔,滋味豐富且特彆,非常值得一試。”
鄭清看了看手中的小碗,又看了看兀自咂摸味道的博士,忍不住問道:“你剛剛不是說像吃屎嗎?”
“不,我隻是在表達辛的比喻不恰當。”蕭笑摸出一塊漂亮的手帕,擦了擦嘴角,一本正經的糾正道。
鄭清懷疑他吃那兩顆眼珠就是為了秀一下他那塊顯然屬於女巫的手帕。
“不要晾…趁鮮,趁鮮吃味道最好!”站在推車後的小販終於忍不住打斷幾位年輕巫師之間的閒聊,做了一個快吃的手勢。
這倒讓鄭清感到一絲赧然——在彆人賣小吃的攤位前大談特談屎啊、尿啊、肥羊啊這樣的詞,多少有些不太尊重彆人——雖然攤主看上去並不在意,臉上一直堆砌著和氣的笑容。
“人生的意義就在於不斷嘗試不同的未知。”辛胖子也端著小碗,在一旁勸著:“日複一日嘗著一模一樣的味道,人生還有什麼樂趣呢?”
“你為什麼不吃?”鄭清狐疑的看向胖巫師。
“唔……我在等博士的反應。”
辛胖子瞥了一眼仍舊健健康康的矮個子男巫,愉快的眨了眨眼睛:“這裡到底是北區,雖然老板用了他最好的材料,但天知道會不會有什麼副作用……而為了幾顆羊眼球去做毒理反應又顯得稍微有些誇張,所以,有人幫忙實驗是再好不過了……我可沒逼你噢,是你自己選擇先吃的。”
後一句話,他是對已然回過神的蕭笑說的。
鄭清看著辛的眼神,驀然醒悟他所警惕的不僅僅是吃壞肚子這麼簡單——畢竟每年都有其他區的巫師在北區吃了迷藥,最後被扒光丟在街上的故事。
雖然光天化日下,他們對第一大學學生下手的概率很小,但胖巫師絕不會低估自己那一粒金豆子對北區人的誘惑力。
就像很多人說的那句話,在北區,你可以沒有金子,但不能沒有警惕心。
蕭笑扶了扶眼鏡,臉色雖有些微微發白,表情卻一如既往的鎮定:“我又不是渣哥,平白無故,怎麼會有人給我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