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讓鄭清稍稍有點慚愧。
他剛剛第一眼看見人群中的景象,差點吐了出來。
……
一個瘦小的身影張開雙臂,躺在草坪上,奄奄一息。
這是一頭河童。
準確說,這是一頭乾枯的河童。
它的皮膚仿佛在沙漠中晾曬了上千年,乾癟、緊繃,看上去沒有一絲水分。
它頭頂玉碟中的精華幾乎消耗殆儘,隻是因為今晚的月華分外充沛,才讓碟子不至於徹底乾涸。這也是它還在苟延殘喘的唯一原因。
但最讓人震驚的,是這頭河童胸腹以下,似乎被什麼東西啃噬過一般,皮肉皆無,僅留下一堆白森森的骨頭,以及那些發黑變色的內臟。
“聽說這就是那頭失蹤的河童……”
“幸好還沒死,學校有幾百種辦法找出凶手。”
“倒黴,巡邏的時候遇到這種事情,下周肯定要交三千字的巡邏報告!”
幾個巡邏隊的學生在旁邊咬著耳朵,連連歎氣。
鄭清豎起耳朵,一邊搜刮著周圍的訊息,一邊壓抑內心的不適,仔細打量那頭乾枯的河童。他總覺得河童那些被啃噬乾淨的骨頭有點眼熟。
“是魔法硝製的嗎?”凡爾納老人低聲詢問道。
“如果是某種特殊的儀式,手法不該這麼粗糙。”易教授搖搖頭,用鑷子輕輕戳著河童乾枯的身子,小聲說道:“你有沒有什麼想法?”
“骨麵光潔、沒有一絲組織殘餘、非常乾淨利落……骨質疏鬆,這應該屬於一頭垂暮之年的老河童才會有的骨頭……非常奇怪。”凡爾納老人粗糙的手指滑過河童的大腿骨,喃喃著:“但是看麵相,這分明是一頭不足十歲的小家夥啊。”
將死未死的河童發出了低低的呻吟聲,就著黢黑的夜色,分外滲人。
“魔法硝製的有什麼不同嗎?”鄭清戳了戳身旁的托馬斯,虛心請教道。
托馬斯回過頭看了他一眼,眨眨眼,似乎在思索怎樣回答這個問題。
“作為我的乖學生,難道遇到問題不應該首先向自己的老師谘詢嗎?”希爾達從兩人身後冒出來,把胳膊搭在鄭清與托馬斯的肩膀上,壓低聲音教訓道:“轉頭。”
鄭清乖乖的把腦袋轉向另一邊,然後立刻被嚇的打了個機靈,險些叫出聲來。
希爾達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中掛著一個不起眼的小吊墜。
赫然是一顆乾枯的頭顱。
“這就是魔法硝製的屍體……部分屍體。”希爾達油滑的聲音在他耳邊小聲響了起來,仿佛惡魔的低語,令人毛骨悚然:“精致、小巧,沒有絲毫血腥的感覺,而是充滿了藝術氣息與異域文化……草地上躺著的那個小河童,更像被一群食人魚啃掉一半身子的可憐鬼。”
“食人魚啃噬後的骨頭不會這麼光潔。”托馬斯用低沉的聲音說道:“況且,從來沒有聽說過食人魚會攻擊河童。”
鄭清沒有聽托馬斯說話。
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右側肩膀前,希爾達手中那枚魔法硝製後的頭顱上了。
也許因為魔法煉製的緣故,這枚頭顱已然縮成核桃大小,上麵醬紫色的皮皺皺巴巴,幾乎將它的五官完全遮掩住了。
花白的長發被梳得整整齊齊,用一根銀條緊緊箍住。
長發的末梢,打了個扣環,掛在希爾達的手腕上。
麵對麵,眼對眼,額對額。
這個乾枯的腦袋直愣愣的盯著鄭清,讓年輕的公費生冒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