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咋還想喝水,河裡沒喝夠?”舒放道。
陳西道:“傻了吧你,三天早燒沒了。”
“我說呢,這兩天難道都是馮媽媽給你把屎把尿?”
說曹操曹操到:“你們仨,寶師傅叫你們呢!乾甚躲在女娃房裡?”馮媽媽悅耳的插話終於出現,這才讓女孩鬆了口氣。
臨走時,何衍又掏出一個荷葉包扔給她,低聲道:“大人給你的,你自己吃吧!彆叫那倆饞鬼瞧見了。這可不好弄,又貴又難找!”
一打開,是漬了槐花和桂花蜜的棗,這小地方蜜棗不難得,用糖醃就行,但用兩種花蜜漬的棗倒須費點心思。她嘗了一個,香甜味道和充實嚼勁讓她覺得自己終於還算是活人,忍不住接二連三的往嘴裡塞。
自這一日起,她身上便好起來了,隻是不大利索,夜裡偶爾還會咳嗽。黃州的郎中說,她這肺不好是娘胎裡帶來的。為此唐祁便由原來的放任變為了督促,要她每日卯時起床跟著陳寶師傅練功,午時還要曬太陽,偶爾也帶著她在外遛馬,就怕她一個想不開要往水邊去。
有一日,陳西嚴肅地道:“自你落水,我回去便幫你算了一算,你的名字不好,溪鴒溪鴒,原來不是溪邊的鳥,是溪裡的鳥,還成了個落湯雞!不如你改個名字叫溪林吧?樹林的林,多美,小溪在林子裡麵流出來。”聽到“雞”字,劉溪鴒麵色一黑。
舒放卻道:“依我看,溪翎也好,羽毛飄在了小溪上麵!怎麼樣是不是很美!”
一旁打水漂的何舒也跟著搭了腔:“那還是溪靈吧,靈動的小溪。”
她揮手:“去去,難聽死了,我這名字是我爹起的!想了好幾個晚上,你們不懂彆瞎摻和!”
“哦!你爹。”三人齊聲恍然。
“你爹起的,自然是個好名字。”何衍道,“你爹是個好人。”
他跟著唐祁的時間最長,早在延嘉四年春試那會兒他就和沈舜他們打過照麵。雖然那時的何衍年紀不大,但關於劉兆柏的事他還是有些印象。當時沈舜得了信,當場暈了過去,自家大人忙上忙下的為其施針時,他則在一旁擰帕子燒水。
舒放陳西們則對這舊聞不熟悉,但也曉得這女娃很在意家裡那檔子慘事,忙應和道:“是你爹的話,那必定很有學問了!”
她一臉神氣:“那還用說?”
“好好好,還是你爹的那個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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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小便知道,自己老家是在龍川,她曾是伯爵的女兒。父母佳偶天成神仙眷侶,父親是朝廷蓋棺定論的良臣,母親是豔絕江淮的美人。
從小,大家都說她可憐,沒了爹,母女隻好相依為命,又注定顛沛流離。那眼神中甚至不是憐憫,而是那看戲般自我感動的假意。起初,旁人說起,她便馬上能擠出一包淚,或是凶巴巴的打回去,旁人便會憐她,讓她,哄她,她便得逞了。後來,她漸漸明白,自鳴得意的勝利背後是旁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看,果然是沒了爹的人,真可憐。
果然是孤女,一股子驕橫無禮。
於是等她去了薊州時,她倏地明白了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便隻得學起那些端方有禮的人,溫良恭儉讓賢,事事操持,演活了一個真正的閨秀。
這一裝便是三四年。
誰知在這裡,卻沒人對她另眼相看了。不過是沒有爹娘而已,這裡許多人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