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寅郎印(完)(1 / 2)

等劉溪鴒再進來屋,唐祁便問:“他幾時來的?”

“周管事說是申時三刻。”

“可有瞧見蔡大人的人?”

劉溪鴒想了想蔡家那隨從離開時的情景,便道:“最後一次大約瞧見了。”

唐祁眼神一凝,“箱子呢?”

“這我倒沒留意,他一直在這外間屋子裡,想是沒瞧見的。”又道,“叔父是擔心他會察覺出什麼?”

唐祁不置可否:“他很聰明的。”他留意他,自然是因為他曾為二皇子垂青,說來,這寅郎印都能有假,那曹讓舅甥究竟在西北之戰上淌入了多深的水還未可知。

此刻假印一事恰有眉目,這謝璡卻在這個點出現,他會多想些也不足為奇。

“可他如今已經這般落魄了。”

“他還年輕。”唐祁意味深長。

這少年聰明絕頂,雖說開罪於二皇子,但他今年才十六七,又在翰林院,重新被啟用的可能性不可謂不大。而方才他對自己的試探也不接茬,可見一切都還未明朗。

何況,未及弱冠的天子門生會輕言放棄嗎?自然不會的。就像自己當年自請下放麻城知縣,多少苦都吃了,也從未放棄過。

也罷,眼下不是考慮這事的時候。唐祁按了按額頭,道:“晚些時候你到我房中來,有事同你說。”今日去大理寺之後,寅郎印被盜刻一事他自然心中有了數。

“好,什麼時候?”

“晚些時候我讓阿衍叫你,彆睡太早。”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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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麼能說彆睡太早呢?他就應該說彆睡。

天蒙蒙亮時,何衍叫醒了直流口水的劉溪鴒,“醒醒,阿鴒,大人找你。”

“啊,哦……什麼時候了?該吃飯了吧!”她和衣而臥,聽見聲響便騰地站起,眼還沒睜先吧唧了嘴。

“噯曖,起床了!快去洗洗!大人在書房等你!”何衍也忍不住打了哈欠。

劉溪鴒一看他烏泱泱的眼眶子:“謔,你一夜沒睡啊?”

“那可不,真的太多了,我們手都翻麻了!”

“弄完了?”

何衍點頭:“快去快去,大人還在等你!”

劉溪鴒進屋時,便瞧見了那滿地的紙,裡頭有幾十副寅郎印的印樣,每一張還用緋色在旁邊標出了刻畫的不同之處。

唐祁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他撐著頭好似淺眠,聽見她的腳步聲,才輕聲道:“來了?”

“叔父這是……”

唐祁揉了揉眼,拿出兩頁紙,“這是在卷宗裡找到的,和你那假的一樣。”

劉溪鴒呼吸一窒,她知道應該會有這麼個結果。

但擺在自己跟前,卻又是另一回事了。以為的、實際的、和體會的決然是不同的,這一點她最近已經深刻領教了好幾回。

唐祁接著一指角落裡的一個箱子,是昨日蔡大人差人送來的,他輕飄飄道:“這裡頭,都是人命。有的人冤死了,全族一個不留,有的人卻升官發財,還活得好好的。你可明白?”

她默然。

屋子裡靜悄悄,隻有茶爐燒得咕嚕作響,他卻不急於再開口。

在今天之前,他都是對她三緘其口,得出這樣一個結論極為不易,他從不說沒有把握的話,也不輕易做無把握的事。

那黃鈞萬的案子早已在幾年前定了案,這便意味著極難尋到直接可推翻的證據。而如要查下去,那也隻有多箭齊發多方求證了。他心裡明白,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拿到假印後,他卻還是第一時間去做了,不僅做了,還選了條旁人絕不會想到的路子:

那便是先從駕部司調取地方上與西線輜重運輸的所有檔案,再從中尋找黃案相關的內容,將之與大理寺的存檔相匹配。

這路子一是太費周折,二則是希望渺茫。那調布檔堆積如山,尋找近八年的內容無異於大海撈針;而大理寺的卷宗也從不出借,哪怕有了姚太傅的口信,也隻是允了他多帶兩個人進那卷宗庫多呆半日,如此短的時候,卻隻得憑一雙眼一支筆記住所有內容。

但這樣做的好處卻也是顯而易見的,那便是在握住真相的同時一舉揭開假印之下的所有乾係。

那一夜她尋來假印時,他心下已有了猜想,緊接著夜裡有人便找上了門,這就隱晦暗示了他的方向沒錯。白日裡卷宗翻完之後,他心中已落實了七八分。如今真相大白,三處證據總算是指向了這一處,寅郎印終於成為了牽一發而動全身的把柄。

他這才踏實了。

也許是人命這詞太沉重,劉溪鴒好一會兒才懵懂開口:“叔父,我這是惹了禍嗎?”

“也不算。”他抬眼自她麵上輕輕掃過,心下其實極為滿意她這般反應,特特放慢了語氣,“怎麼,打你的時候一萬個不服氣,又是哭又是演,這會兒曉得怕了?”

少女不語。

他喝了口茶,拿起那本《水經注》翻了翻,眼風在她麵上一掃,“如何?京城好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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