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馬車上,她靠在車壁上想著今日看到的曹壬。
十八歲本是一個少年最好的年齡,本該像兄長們一樣鮮衣怒馬快意江湖,可他隻能纏綿病榻之上,日日用苦澀難咽的湯藥續命。
這樣溫暖的春天,屋外豔陽高照,他卻仍然需要靠著炭火取暖。
即使炭火的溫度讓陸萸熱的冒汗,也未能讓他臉上多出哪怕一點紅潤。
這十多年來,他又是如何一日日這般熬過來的呢?
前世臨死前對父母絕望時,她心如死灰不曾落淚;
突然來到陌生的時代言語不通時,雖心生恐懼但她不曾落淚。
如今卻因這份無力感,她再也壓製不住那份隱藏心底多年的不甘。
她不甘心前世一直聽話懂事卻換不來父母哪怕一次真心相待;
不甘心自己加班加點拚搏奮鬥,然後省吃儉用攢下的錢突然化為烏有;
不甘心明明不曾做過惡事卻抵不過病魔的折磨最終喪了性命;
不甘心曹壬這般美好卻可能也要步自己當年的後塵。
所有的不甘心讓她在這一刻想要放縱自己嚎啕大哭,可她隻能隱忍著無聲無息地讓仿若決堤一般的淚水滑落。
過了今夜,她還是那個懂事樂觀的陸萸,他還沒放棄希望她斷不能放棄,哪怕希望極其渺茫,她也要帶著那份早已紮根心底的勇氣陪著他繼續與命運抗爭。
曹壬的身體其實早已支撐至極限,在陸萸走後終是再次倒下,在再次入睡前他沙啞著問“你說,須菩提祖師會給悟空傳授技藝嗎?”
方言給他理了理被子,哽咽著回“肯定會的。”
似得到了心中的答案,曹壬終於強撐不住再次入睡。
曹壬這次一睡,醒來的時間變得更少,有時候陸萸來了他還沒醒,她就安靜的守在炭盆旁坐一會再走。
因著曹壬的病情加重,陸萸也沒心思去跑馬,原本和楊蓁蓁的約定也隻能讓次兄陸純代為解釋。
十五歲的陸純與十二歲的楊蓁蓁從最開始的客氣疏離慢慢變得熟稔。
楊蓁蓁原本隻是來看看陸純替她選的馬,然後過幾日再找陸萸練習,誰知隻一眼就對棕紅色的馬駒喜歡的不得了。
她左左右右邊摸邊看,隨即歡喜地翻身上馬,然後未等陸純下口令,就忍不住向前跑了起來,奈何技術不精,才跑了一段便差點從馬背上摔了下來,
好在陸純快速趕了上去穩穩將她接住。
“抱歉,我不是個聽話的徒弟,讓你跟著受累”雙腳站定後,楊蓁蓁沒有被嚇到,隻覺得羞愧難當。
陸純聽陸萸談起過楊氏教育子女的方式,知道她能抽出時間來練習是多麼的得來不易,所以他沒有責怪她。
而是安慰道:“凡事都有第一次,當年沒人接住我,讓我躺了整整半個月。”
“噗嗤”楊蓁蓁原本低落的心情因他笨拙的安慰方式變得輕鬆起來。
楊琇瑩因進東宮之事與父母鬨的越來越激勵,後來甚至以絕食做威脅。
楊蓁蓁以為父母會因此做出退讓,可他們沒有,最後在姐姐餓得氣若遊絲時,他們讓侍人強迫她吃東西。
父母竟那樣粗暴又冰冷的對待自己的女兒,讓在一旁看著的楊蓁蓁不寒而栗。
有匪君子,充耳琇瑩,會弁如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