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地諸侯王公子尊詔書到洛陽後,當今陛下卻沒有通知他們麵聖,而是讓太學博士出麵通知他們入太學相關事宜。
公子們也知道,這是陛下想慢慢考察他們,現在誰若沉不住氣,誰就有可能最先出局,所以他們對太學博士非常客氣。
太學博士安排他們上什麼課,他們就準時到教室上聽什麼課,到教室後,該坐哪裡就坐哪裡。
對老師和同學,他們不擺身份,和今年入學的新生一般無二,曹壬就這樣默默無聞的坐到了教室的一角。
起初,也有同學對他好奇,隻是他整日咳嗽影響老師教學,不得不主動請病假後,慢慢的,也沒有同學再關注他。
學堂裡哪怕清河王府兩位公子差強人意,但還有其他候選公子,他們根本巴結不過來。
曹壬住在太學學舍,每日散學,陸弘都會和魏源一起去探望他,順便將白日裡博士授課的內容與他分享。
雖然洛陽的天氣日漸寒冷,曹壬卻過的很充實,隻要病情稍有好轉,他都會在太學休息日出城去白馬寺禮佛。
因為有靜初寺住持的手書,白馬寺住持淨覺對曹壬很歡迎,大凡他到白馬寺,定要抽出時間與他討論佛經。
許是因為心中已經做好決斷,該放下的皆已放下,曹壬不再服藥,病情卻沒有惡化,甚至已經不再咳血。
雖然咳嗽沒有痊愈,夜裡卻慢慢能睡整覺到天明,他將這一切歸功於佛祖的恩賜。
或許,因為他即將皈依佛門,佛祖憐惜弟子,便想給予他康健的體魄。
這日,曹壬如往常一般坐在白馬寺的禪房與淨覺論經,窗外不知何時已悄悄落下白雪。
這時大弟子慧能來報,有貴客來訪,曹壬想要回避,卻已來不及,貴客已脫履入室。
當今聖上名曹啟,現年五十二歲,登基已有三十年,他不是佛教徒,卻也會偶爾到白馬寺找淨覺論佛法。
自太子突然薨逝後,曹啟來白馬寺的次數變得更多了。
淨覺見貴客是曹啟,剛要出聲行禮,卻被曹啟擺擺手打斷。
他看著淨覺身後的曹壬問:“不知這位公子是何人,擾二位清修,還請公子海涵。”
他這麼問,淨覺便猜到陛下和曹壬是未見過的,而且此刻陛下不想暴露身份,於是他回頭看了眼曹壬。
曹壬這才從後麵走了出來,斂衽行禮道:“在下是南安王長子曹壬,貴人有事找淨覺法師,在下就先退下了。”
曹壬體弱多病,以往南安王府去洛陽覲見皇帝都輪不到他,所以他從未有機會見天家容顏。
曹啟聽了他的回答,卻是大吃一驚,那個遊手好閒,整日聽曲遛鳥的閒散番王怎麼會有這麼一個出塵脫俗的公子。
淨覺發現帝王失態,忙上前道:“不知施主今日到訪,未能遠迎,失敬。”
曹啟已回過神來,笑道:“不知二位方才所論何經,可否允許在下旁聽。”
他不介紹自己,淨覺不會點破,於是回道:“我們在論龜茲大法師翻譯的《金剛經》。”
“不知是該經書那一句?”曹啟問。
“不應住色生心,不應住聲香味觸法生心,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是為不執著於外物,內心自然清淨”淨覺答。
曹啟問曹壬:“曹公子也是這般理解的嗎?”
曹壬想了一下,才回:“《道德經》雲: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馳騁畋獵令人心發狂,難得之貨令人行妨。是以聖人為腹不為目,故去彼取此。在我看來,二者有異曲同工之妙,人之欲望無窮,唯有節製欲望方能保持內心的安足清靜。”
曹壬想到用老子的言論解釋《金剛經》中經典語錄,清晰明了通俗易懂,淨覺愈發欣賞他的慧根。
而一旁的曹啟,也終於能夠理解眼前的少年為何如此超凡脫俗了,因為他雖身在紅塵卻已如蓮花座下弟子。
節製欲望,方能保持內心安足清淨,可誰又能真正做到呢?
諸侯王公子進洛陽後,他們頻繁奔走於朝廷重臣的府邸間,隻為能夠尋得支持者。
他們以為他們做得隱蔽,卻逃不過曹啟的眼,那些不過是當年的競爭者們玩剩下的罷了。
若說有人當真不在意潑天的富貴,真正做到內心安足清淨,恐怕隻有眼前的少年了。
思及此,曹啟忍不住看著曹壬道:“公子大智,不知在下日後可否有幸與公子論經?”
曹壬還不知眼前是何人,但見淨覺法師如此重視,想來身份不會太差,反正自己即將入佛門,誰與自己論經都無礙。
他笑回:“能得貴人認同,是某的榮幸,某平日住在太學學舍,貴人可在那裡尋我。”
曹啟見曹壬謙和有禮,愈發喜歡,於是道:“日後喚我開元即可。”
曹啟,字開元,是為清河王世子時所用,過繼給先帝為太子後,再也沒有用過,慢慢的,大家都忘了這個表字。
曹壬起身行禮,道:“君期見過開元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