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空。”
開口的是顧息允。
他睨了一眼林莫,“你不是說有個朋友約你。”
“那是明天。”
“我覺得現在也不錯。”
“……”
你至於嗎,就省那麼一頓飯?
林莫覺得他多年的友誼受到了摧殘,偏生這個人還能更冷酷無情,他看到顧息允對葉久說:“你要是實在想請他吃飯,可以把飯做好了送過來,定點送,他肯定在。”
……什麼意思?當他坐牢的?
然後,冷酷無情的家長領著小孩走了。
徒留一個被遺棄的可憐醫生。
林莫看著這兩個人離去的身影,神情逐漸收斂,隨後輕輕哼了聲,“不讓我聯係,我偏要聯係。”
本來沒打算把葉久拉進來,畢竟是個小傻子,不懂大人世界裡的複雜與黑暗,指望不上,但現在小傻子眼看著變聰明了,心思也多了,怎麼著也能分擔一點吧。
他是真擔心,再這樣繼續下去,顧息允的身體遲早承受不住。
這麼多年都是用那種藥在吊著命,一個人的意誌無論是再強大,身體也會有極限,這就如同走鋼絲,壓到了極點的那一刻,一切都會被反噬回來。
他不知道顧息允還能撐多久。
這邊。
葉久其實也看出來了,小叔不讓他過問自己的相關病情,一直以來都是這樣,關於他的具體身體狀況,即便是家裡人,也極少會知情,一來是未免消息走漏,人心浮動,二來就是葉久即便是知道了也沒用,他不是醫生,除了在一旁看著擔驚受怕,什麼忙都幫不上。
上輩子也
是這樣,當他得知小叔快不行的時候,已經沒剩幾天了,那時候他是什麼感受?
整個人都懵了,一直到辦完葬禮,都沒反應過來。
直到過了很久,某一日,他回到家,看到小叔空曠寂靜的房間,裡麵再也沒有人,那一瞬間才忽然意識到,小叔真的走了。
隻剩下他一個人了。
回到家的時候,顧息允發現他情緒不對。
“怎麼了?”
葉久看著眼前的這些場景,管家在張羅著晚餐,一些傭人忙前忙後,其中有不少熟悉麵孔,上輩子小叔去世後仍然留在這裡為他工作的。
主人更換,這些人依舊還在。
他看了看這些人,又看了看身邊的小叔,突然開口,“小叔,你會留下來嗎?”
顧息允眼神微動,“這是什麼話,我什麼時候離開過這裡?”
現在不會,以後會啊。
葉久心裡頗有幾分難過地想著,一直以來他都感覺小叔是個很難接近的人,他沒有太大的**,沒有愛人,甚至連自己的死亡都能安排,這樣的人,你能指望他為誰留下。
就在這時,他的腦袋突然被人摸了一下。
那力道不輕不重,帶著一種難言的溫和,把他低落的心緒扯了回來。
“腦袋還疼嗎?”
是葉久之前編瞎話說睡覺的時候頭被撞了,其實壓根沒有,但見小叔貌似當真了,他想了想,“其實還好,沒有腫,也沒怎麼疼。”
顧息允淡淡嗯了聲,看不出究竟是信了還是沒信,收回手,長睫微垂,漆黑的眼看著他,“你不希望小叔離開?”
“那當然,”葉久立馬回應。
這可是他在顧家裡唯一的親人了,他一直是這麼認為。
顧息允瞧著他,思緒回想到從前,小時候葉久會窩在他旁邊睡覺,那段時間正是他病得最嚴重的時候,經常一覺醒來不知究竟過了多久。有一次他睜開眼的時候,是深夜,房間裡冷清得要命,或許是因為他自身的緣故,那段時間他經常聽不到任何聲音,整個世界都很安靜。
等到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才五六歲的小孩子已經爬上了他的床,湊到他身邊,伸出短短的小胳膊過來抱他,抱著他的脖子。
可能是喊了很多遍。
於是那一次,顧息允終於聽到小孩子帶著奶腔的聲調,在他耳邊軟軟地喚著他。
“小叔……”
窩在旁邊睡覺,手裡緊緊攥著他的衣角,是因為害怕他也離開。
那時尚且年少的顧息允靜靜地躺在床上,垂著一雙微涼的眸子,瞧著旁邊乖乖睡覺的小孩。
死神在一旁拉扯著他,恨不得將他的命立刻帶走。
他的心裡卻在想。
他若不在,小傻子被彆人欺負了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