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久是懵了一下,總感覺哪裡怪怪的,但又想起小叔剛才問他的那句話。
“不是、”
他自認還沒有那個資格來左右小叔的決定,無論是以他的經曆還是眼界,都遠遠不夠格。且沒有人能夠隨意插手彆人的人生,尤其這還是有不小的風險承擔。
“我希望你能把我放在眼裡。”
顧息允收回手,接過他手裡的那杯紅茶,並沒有喝,而是擱在麵前的桌麵上,白瓷杯底與茶幾輕碰,發出一聲很小的清脆聲響,“我何時沒將你放在眼裡?”
“但你一直當我是個小孩。”
“你難道不是?”
“我現在不是。”
“你成年了嗎?”
“……”
葉久憋了一下,未成年人就這麼沒有權利嗎?!好吧,法律上確實是。
總不能說他已經經曆一世,內裡的靈魂煥然一新,已經不再是從前的那個初出茅廬、什麼都不懂的人吧。到時不提林莫,就連小叔都會懷疑,沒有人能夠平白無故地多出一段人生經曆,說不定還會被診斷出個精神分裂。
他轉向一旁的林莫。
“所以今天,我把林醫生叫來了。”
在旁邊看戲的林莫突然被cue,咳了一聲,自然是出聲配合自己的盟友,“我覺得小少爺的想法不錯,他現在是不小了,今年十七,明年就十八成年,再過兩年法定婚齡都到了,還有個未婚夫,席嶼那小子看起來不錯,還算有腦子,他們倆結婚說不定會在你之前,到時候還得包個大大的紅包。”
“再看看你我,身為家長,居然連個女朋友都沒有,連這一代的小孩都比不過……”
話沒說完,自家好友一個平靜無波的眼神飄過來,成功地讓他把後麵的話咽回了肚子裡,驀地後背發涼,疑似說錯了什麼。
但他回想一下,沒有啊,說的難道不是實話?本來年齡就不小了,還沒個女朋友!
顧息允沒有跟他討論這種話題的心情,既然提到席嶼,便詢問在場的當事人之一,也就是葉久,“你和席嶼當時為什麼會打架?”
“心情不好,就動手了。”
“打架?”林莫以為自己聽錯了,一時意外,“你們
倆還能打起來?”不是從小到大的好哥們嗎。
葉久見怪不怪地看他一眼,“男人之間打架很奇怪?”
嗯……林莫咂摸著點頭,“不奇怪。”
奇怪的是其中一方居然會是席嶼,以那小子的行事風格,按說不該會摻和進這種事,但誰讓另一方是九少爺,之前檢查身體的時候,葉久身上沒一處傷痕,就說明,吃虧的八成是……席嶼。
想到那種場景,林莫都忍不住想笑,席家的地位絕對不低,席嶼又是這一代的佼佼者,出色到耀眼的地步,從來都是眾人的榜樣,還沒幾個人能碰他。
現在居然被人給打了,估計還沒辦法上門算賬。
顧息允自然知道得更多,席家那邊的反應,包括那位席夫人震驚之餘,表示想請葉久到她家裡去坐坐。
他注視著葉久,“你現在不喜歡他?”
這門親事是葉久去世的父母當年訂下的,外人沒有插手的權利,所以這些年他很少管這兩個小孩的關係,任其自由發展。
葉久想了想,“我跟他是有些事需要解決。”
他和席嶼的關係,他遲早會解決,畢竟日後總會相見,不可能會沒有任何交叉。
但比起這個,眼下,他覺得小叔的事更重要,也更為迫切。
他是個行動力很強的人,一旦做下決定,很快就會投入行動,也許是性格使然,也許是因為留給他的時間從來不多,上輩子是這樣,這輩子也是。
不像席嶼,或是圈內的其他年輕人,自小就被重點培養,親人父母都在,可以有足夠周全的成長階段。
葉久的經曆更趨向一蹴而就,每每踏出一步都伴隨著不小的挑戰,在外人看來他的每次舉動都顯得格外輕鬆,但實際他真正麵臨著什麼,隻有他自己知道。但這並不會讓他覺得害怕或恐慌,甚至,會隱隱興奮。
不過在對於自家小叔的事情上,葉久雖然很希望對方能夠留下來,也知道天命難定,這不是一件小事,歸根究底還是得看本人的意思。
“小叔,”他看著眼前的男人,語氣堅定,一字一頓,說得極清晰,“我會很快成長起來,絕不會是你的拖累。”
所以你可以放心地將後背交於我。
少年直白的言語,坦率到讓
人心動,足以令人一怔。
連林莫都忍不住挑了下眉,尤其是在看著葉久說這話時那種堅決到令人完全無法忽視的眼神,心裡不覺感慨,這孩子成長得真快啊。
同時又生出一種微妙的羨慕。
明明小時候那麼可愛,傲嬌又傻乎乎,讓人特彆想逗著玩,怎麼寵都不覺得有問題。長大後又能這般堅定而驕傲,眉宇間神采飛揚,一往無前,讓人隻覺未來會有無限美好。
嘖嘖,居然都沒有養歪!
簡直太羨慕自家好友了。
顧息允看著此刻的葉久,也是微微一怔。
隨後竟然低笑了聲,並沒有說他根本不在意葉久會不會是他的拖累,也從來不覺得會拖累他。
但他開口,“我等著看。”
葉久見他的態度似乎鬆動了些,連忙拿起桌麵上的那張紙,趁熱打鐵,“那小叔你看看這些,正好林醫生在這裡,有什麼問題都可以商討一下。”
顧息允看他一眼,到底伸手接過了。
上麵密密麻麻列的條件是真不少,包括每天睡幾個小時,從幾點睡到幾點,早中晚餐都需要吃哪些,哪些時間段必須騰出時間進行診療,配合醫生的各種具體事項等等,總之就是特麻煩,特彆花費時間。
還不一定有好結果。
他低眸看著這張列表,一目十行,很快看到底。
林莫看他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開口插一句,“當然,這是最初的安排,是有些繁雜,之後也許就會時間寬裕些。”
顧息允抬起眸,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一句話沒問,卻分明在說,是嗎,你騙小孩子吧。
林莫咳了一聲,心知騙不到對方,摸了下鼻子,神色轉為正經,“我需要事先強調一下,一旦開始,作為病患,必須無條件聽從醫生的任何安排,注意,是任何安排。”
顧息允的神情也嚴肅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