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息允死後的那三年裡,寸步不離地跟著他,守著他,無論是個人生活還是工作方麵,給他解決一切能夠解決掉的麻煩。
說起來,也是那時唯一一個反對他和席嶼結婚的人。
反對的原因,就是懷疑席嶼有問題。
但他不信。
後來想想,他身邊的所有人裡,席嶼最忌憚的,就是這個薑胥。因為離他太近,警惕性高,權力大,是顧息允死前專門放在葉久身邊的人,受過多年的專業訓練,除了少爺,沒有任何人能夠驅動他。
也因此,葉久出事的時間,也正好是薑胥被他調離到外地,一時半會根本回不來的那個空檔時間。
他收回神,看著薑胥,“我現在不是顧家的少爺。”
意思是你現在不一定要聽我的話。
薑胥勾唇笑了下,“少爺你忘了?我隻是你一個人的,並不是顧家的人。”
他聲音低低,一字一句說得慎重,“從現在起,我隻聽從你一個人的命令,無論是什麼。”
葉久沉默著看了他一眼。
忽然想起上輩子臨死之前,他見到的最後一個人就是薑胥,哦,也不對,他那時候隻剩下最後一口氣,根本沒辦法睜開眼,看不到人。
隻是聽到了薑胥的聲音,顫抖得要命,幾不成聲,動作小心翼翼地抱著他……的屍體。
陪了他整整三年,哪都沒去,期間從未休過假,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離開他身邊,回來後,人就沒了。
一想想,還挺糟心。
他沒再多想,而是問薑胥,“那個顧刻,是你抓的?”
“嗯。”
葉久:“你抓他做什麼?”
薑胥眸底劃過一絲戾氣,“嘴太臟。”
居然敢罵少爺。
葉久想了想,沒跟他計較,“找個機會再把他放了,看看他會跟誰聯係。”
“對了,我之前讓你查的事?”
薑胥說:“boss的病在十幾年前確實是無藥可解,但前幾天查到一個意外,聽說是當時研製的時候,因為偶然,出現了另一種藥,不知道是不是能夠解這種病的藥。”
“不過相關的資料早就被銷毀,徹底沒了下文。”他這時猶豫了一下,又說:“我在實驗室裡聽到的一些消息,林醫生的那些話都是在騙你,boss的身體情況……支撐不到一年的時間。”
葉久表情一頓,“我知道。”
薑胥有些意外,“少爺你……如果是這樣,現在並不是跟顧家人起衝突的合適時機。”
“最好是等你成年。”
“我倒是想等,”但是時間不等人,葉久說:“那些人一定會有動靜,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先下手為強。”
薑胥靜靜地看著他,然後笑了下,“少爺變了好多,”以前腦子裡隻能想到玩,看著他也隻是當作一個尋常的玩伴,連他的名字都記不清。
葉久看了看他,吐槽,“你不也是,我看著你小時候可真想不到你長大後居然這麼的……算了,說正事。”
隻要沒有背叛他的心思,他對人家長成什麼性格,沒有多大的意見。
再說薑胥在他麵前,一向還算正經。
“這幾天其實沒什麼人聯係那個顧刻,從他那邊,估計是撬不出來什麼。”薑胥說。
葉久點了點頭,但是之前陳官澤對他說,陳家那邊並沒有接過什麼委托,既然沒有找陳家,哪裡來的人手?
“還有呢?”
“少爺你讓我查的那個花沉,雖然過往的痕跡都已經被抹去了,”薑胥看著他,“但其實還有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
“顧家。十幾年前,他曾經是顧二爺身邊的人。”
葉久一愣,“我爸?”
他琢磨了下,“難道是……風家的?”
薑胥挑了下眉,“少爺你居然猜出來了,他當年的確是姓風,叫風沉,在風家的地位不低,堪比家主。”
“堪比家主,那就是他不是?”
薑胥點頭,“風家那個時候培養了一些棄子,雖然仍然屬於風家人,但一旦出了事,並不會出麵保他們,而是會任其自生自滅。一般會用於一些危險行動。”
“類似於殺手?”
“對,”薑胥說:“這個風沉當初的任務是殺了顧二爺,屬於最高任務,他接手的時候也才十幾歲,風家敢把這個任務交給他,顯然是對他很放心。”
“但是,他一直沒動手,不知是顧念著都是本家人還是怎麼。”
“後來顧二爺死了,他死之前,並沒有對風家下狠手,保留了一些人。自那以後,風家的內部就產生了一些分歧,之後就分裂了,一部分人跟隨風沉,還有一部分人選擇跟著另一個人。兩個人的關係聽說一直不怎麼樣。”
葉久思索了下,但憑他上輩子的記憶,這個風沉,也就是花沉,過不了多久就死了。
因為意外,還是……被人殺了?
該不會是被自家的人給搞了吧?
他把腦子裡突然冒出來的亂七八糟的想法給扔掉,問薑胥,“如果讓你去盯著他,會不會有困難?”
薑胥挑眉,“少爺這是在質疑我的能力?”
“那倒不是,隻不過你專精不是這個方麵,如果被人發現,他很有可能會對你下手,”葉久實話實說,“我可不想剛到手的下屬,這麼快就沒了。”
畢竟是顧息允花費多年、精心培養出來的多方麵人才,要是沒了,那是真可惜。
薑胥看了他兩秒,彎唇笑了起來,“少爺放心,我這個人很惜命。”
他的任務就是護著這個人一世周全,同生共死。
怎麼可能會自己先死。
葉久嗯了聲,“那就行,你去盯著他,觀察他有什麼異樣,有問題立馬通知我。”
“是。”
顧家。
林莫照例做了檢查之後,有話沒話地閒聊,“時間過得真快,轉眼間小九同學又得去上學了,他現在已經高三,你給他安排的是哪個大學?”
好友正在穿衣服,沒搭理他。
林莫:……這大爺又不回話。
“你們該不會是還沒商量過?這種事不算是小事。”
“……”
“……顧息允?”
林莫的臉色突然變了一變,好似是想起了什麼。
一直沒搭理他的人終於轉頭,看了他一眼,“商量什麼?”
林莫的手卻抑製不住地抖了一下,聲音有點發乾,“你……又開始聽不見了?”
顧息允眼神平靜地看著他,“嗯。”
每當症狀嚴重的時候,他的聽覺都會漸漸消失,最初還會伴隨著失明,眼前會變成一片黑暗,後來讓人壓製了下去,才不至於變成一個瞎子。
見林莫沉默不說話,顧息允露出一點無奈,“你這是什麼反應,不是早就知道的事?”
林莫心道知道歸知道,但你他媽反應這麼鎮定,讓我很難受啊?!
他想了想,然後說:
“要不要告訴小九同學?讓他有個心理準備。”
顧息允沉吟片刻,“現在告訴他,他會慌。暫時彆跟他說。”
林莫猶豫了一會,開口寬慰他,“我覺得你可以放心,就算是你的耳朵完全是聽不到了,小九同學也肯定不會嫌棄你。”
顧息允:“但是我會。”
林莫的嘴張了張,又想勸他的時候,一時語塞,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尤其是看著顧息允此時這般鎮定的反應,他的喉嚨漸漸哽咽了起來。
他知道顧息允是什麼意思,他那般生來驕傲的一個人,從無言敗,這些年即便是在麵對著病魔絕症,也絕不肯示弱,更不可能會容忍自己變成一個……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