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華紡織廠的大老板住在法國租界的一處花園洋房裡,和周邊普通開放式的花園洋房不同,他們家的牆極為高大厚實,牆頂上麵攔著鐵蒺藜。
二十多個佩戴槍械的打手來回巡視,戒備森嚴。
春天的時候紡織廠才剛鬨過武力暴動,晉華大老板能夠在那樣危險的情況下挺住,說明他不是個軟弱可欺負之人。
事實上他不光不是軟糯可欺負,他還殘暴凶橫,組織罷工的工人也被他指揮打手打死過幾個。他不光是對武力對抗的人不好。那些毫無還手之力的包身工人,他也是極儘剝削之能,包身工被活活累死,丟去郊外喂野狗的也有。
此刻晉華的大老板正在家中獨坐喝茶,喝了幾口,心情不好。茶杯茶碗扔了一地,碎渣子飛濺。
工人鬨事,貨物積壓黴壞賣不出去,都是糟心事。
忽然有女傭來彙報,說是紡織廠銷售那摩溫的電話。
他就更沒好氣了,罵道:
“一群廢物,這又是來討工錢的,也不怕撐死。”
罵歸罵,他還是強忍著過去聽電話。
電話那頭的銷售那摩溫聲音帶著喜氣,有個老板過來廠子拜訪,聲稱有一些大生意。又解釋說,這個老板以前經常往來,隻是以前生意做得小,如今真有大路子,也說不定。
晉華的大老板臉上有了一些喜氣,立刻派汽車夫把染坊老板連同那摩溫接來。
染坊老板本來坐在來接的汽車上,還有躊躇滿誌,然而走進那座花園洋房,摘下帽子小心行禮,一抬頭,心中咯噔一下。渾身冒了冷汗。
這個傳說中的成功商人麵色真是不善良那,不禁暗暗後悔起來,以前也是隱約聽見人說,晉華是個大廠子。但是對待工人不好。
那個時候染坊老板完全不以為然,工人都是窮鬼加懶鬼,對他們好也是白費。
心思轉了幾轉,染坊小老板一直堆著笑。小心的說著寒暄恭維自我介紹的話。
因為還拿不定對方的底細,所以晉華大老板一開始還是比較客氣的,讓了染坊老板坐。
染坊老板謝了座,將夾在腋下的桑皮紙包裹的布料拿出來,是一份在小學徒那裡搜刮來的未裁剪布料。
解釋說:
“自從鄙人開辦染坊以來。一直關注科學界的消息,如今有西洋朋友研製出一種新的工藝流程,可以將汙濁發黴的布料置換一新,成品的顏色也是新鮮亮麗的,所以想和晉華做一些合作。”
晉華紡織廠的大老板滿臉橫肉,心思細膩如發絲,他拿起布料來仔細摸索,又用鼻子聞又用舌頭舔舐,又上了打火機。
經過一番折騰檢驗,晉華大老板的眉目和氣起來:
“從毛坯子布料做成這樣的成品。需要多少工費?”
染坊小老板早有算計,立刻回答說:
“成本三毛,如果量多,還能有折扣。”
他這樣說也是有底氣的,那天他和年輕客人寒暄,也問過他成本的價格,那個年輕人回答的是,也沒有算過,一毛錢吧。吳九山的一毛錢說的是全部成本,布料和人工。
“這樣很好!”晉華大老板拍了一下手。
“隻是我要親眼看過你們做工的流程。”
染坊小老板推脫解釋說:
“流程是保密的。您肯定也知道,如今歐美流行這個,叫做什麼專利技術。”
在十裡洋場混飯吃的人,那一個個的。談判技巧都是老練的。
晉華大老板倒也痛快:
“那我出一批布料,你先給我做一批樣品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