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如秋梧,聲聲催人老。
第三日的決戰,新劍神終究是取代了老劍神。
薛衣人敗了。
西門吹雪白衣染血,他受了不輕的傷,但這些傷都不致命,而他的劍卻已沒入薛衣人的胸膛半寸。
西門吹雪的劍並未再往前送去,但薛衣人知道,他輸了。
或許從他上一次受傷得賀小樂醫治開始,或許從薛笑人死在他的懷裡開始,或許更早,早在他安居一隅,每日品味曾經的豐功偉績開始,他的劍心便開始退了。
他極力挽救過,他也想像西門吹雪那樣一心隻有劍。
可惜他不是西門吹雪,他受不住寂寞,他喜歡鬆江府的熱鬨。
他喜歡世人對他的誇讚,他求名也求不被世間忘記。
薛衣人的劍鈍了,西門吹雪的劍卻更鋒利了,此消彼長之下,結局已經注定。
西門吹雪收回了染血的劍,如鬆挺立,不言不語。
薛衣人看著手裡陪伴了他一生的長劍,同樣不語。
賀小樂忙上前去給兩人止血治傷。
就像西門吹雪和薛衣人不能明白他為什麼不在乎輸贏一樣,他同樣也不能明白這兩個人為什麼一點也不顧及自己的性命。
他生氣地說:“你們不能仗著有大夫在就亂來。”
西門吹雪忽然問他:“你為什麼想要學醫?你為何不肯好好學劍?”
賀小樂手一抖,西門吹雪這話簡直讓他夢回萬梅山莊拜師的日子!
他重新給西門吹雪綁好繃帶,低垂的目光裡透著認真,他道:“我為什麼要學劍?我為何不能好好學醫?”
有些事本就毫無道理可言,一切不過是各人的選擇而已。
西門吹雪一怔。
他忽然反應,自己的話其實是在乾涉彆人的人生。
他為什麼要多此一問?
西門吹雪想了想,自問自答:“大概是有些遺憾吧。”
他也說不上來是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似有些空虛,有些寂寞,卻還有些茫然。
他問自己,下一個該向誰挑戰?
天下第一劍客已敗,他還要不要繼續找其他人挑戰?
他當然也想跟賀小樂打一場,賀小樂的劍法同樣讓他驚喜。但他知道,以賀小樂的性格,卻絕不會同他打。
他看著賀小樂,幽幽歎了一口氣。
賀小樂沒管他,處理好他的傷勢之後,便徑自走向了薛衣人。
薛衣人還保持著之前的姿勢,整個人像是失去了靈魂。
賀小樂不明白,輸了既然會痛苦,又何必一定要去比試?
豈不知,不比的話就絕不會輸?
薛衣人的傷口並不深,隻是一直在往外滲著血。
賀小樂給他撒了止血的藥粉,見他依舊毫無反應,有些擔心他的狀況。
陸小鳳拍了拍他的胳膊,小聲道:“離開吧,讓薛莊主自己一個人呆一會。”
賀小樂收起東西,點了點頭。
少年們離開了。
花園裡重新安靜了下來。
一陣秋風吹過,掃下落葉幾片。
梧葉滑過了薛衣人的劍,然後輕飄飄地落在了地上,寂靜,無聲。
賀小樂他們再見到薛衣人是兩日後。
他的模樣有些疲憊,但至少已不見那日的失魂落魄。
他問陸小鳳關於“飛蛾行動”的計劃。
陸小鳳說了個大概,然後道:“至於每一步要怎麼操作,就需要大家坐到一起來商量了。”
薛衣人點了點頭,卻是對要跟自己的老對頭一起演戲這件事沒什麼反應。
把薛左兩人搞定,回程去接蘇蓉蓉他們的陸小鳳幾人卻高興不起來。
誰願見英雄遲暮?誰願見美人白頭?
好在,等他們回到船上,迎接他們的,卻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他們看到了一雙燦若星辰的眼睛,他們看到了一張如春日動人的笑顏。
陸小鳳想起了在花家的第一次見麵,腦海中仍隻剩下“好看”二字。
船已泊在了岸邊,花滿樓站在甲板上,迎接他素未謀麵的朋友。
他終於瞧見了他們的臉。
哪怕第一次見,他也絕不會認錯他們每一個人。
那個嚎啕著哭著向他奔來的,是賀小樂。
那個眼含熱淚,身披紅色披風對著他笑的,是陸小鳳。
那個麵無表情,眼裡卻有欣喜的,是西門吹雪。
花滿樓張了張口,他本準備好了許多打招呼的台詞,可等真正見到了,他卻發現什麼也不必說。
賀小樂緊緊抱住了他,一邊哭一邊叫道:“你的眼睛好了!你看得到了!”
陸小鳳走近前來,賀小樂已把花滿樓整個包住,他隻得緊緊握了握花滿樓的手。
真摯的情感最是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