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 9 章(2 / 2)

鬱金堂 青衣呀 3714 字 3天前

李仙蕙拔了插銷,推開支摘窗,涼風頓時徐徐而入,衝散濃鬱的熏香。

這間房彆致,窗外是葫蘆形的淺水塘,幾對鴛鴦雄雌相攜,在枯荷蓮蓬間穿梭,不時攪碎薄冰,兩隻白鷺細腳伶仃站在岸邊,滿腹心事的樣子。

“你何必拿婢子立威?聖人的話,她們哪配與聞,不是打高陽郡王的臉?”

瑟瑟眼皮子一翻,生硬又毫不客氣地道。

“二姐,聖人說你是她精心調養,樣樣不輸人。你可知道我們在房州,是真不敢買書,不敢結交官宦士子,連雲遊的高僧都不敢招攬,阿耶尤愛打馬球,家裡儘養著唱曲兒的,算命的,畫畫兒的,鬥蛐蛐兒的……”

她目光如炬,辛辣鞭笞的是自己,卻刺得李仙蕙難過。

“什麼叫人瞧不起,阿耶就弄什麼來家,我跟三姐不識字,幾個哥哥也隻開過童蒙,艱深些的學問一概不知。有回阿娘發愁,說不是事兒,便不指望庶子頂門立戶,好歹往後要操持自家,沒得睜眼的瞎子坑害老婆,便查考了兩句,果然大哥樣樣答不上來,他知羞,發誓苦讀,不想被阿耶聽見,竟是一頓唾罵。”

“——啊?”

李仙蕙頓感心中銳痛。

李唐宗室文武並重,早年父子兄弟齊上陣,才奪得錦繡江山,還出過一位建立了軍功的平陽公主。太宗建弘文館,設史館、司京局、秘書省、崇文館,皆以藏書眾多聞名,即便如今,宗室教育亦是不分男女,三歲開蒙,公主郡主弓馬上也要考校,文史更是丁點不輸,不識字簡直匪夷所思。

李顯離京時李仙蕙剛滿四歲,因時局動蕩尚未入學,被上官婉兒抱到女皇麵前便遭了申斥,至今她還記得女皇滿臉嫌棄地撇開眼神,冷冷問她,“阿顯幼時畏難,百般逃學,你莫非隨了他?”

李仙蕙嚇得白了臉大哭,幸虧有上官在旁提點,“古人雲有教無類,小娘子在您膝下自能學好,興許養成個金鳳凰呢。”

思及往事李仙蕙感慨萬千,嘴上不住安慰,“不怕不怕,我教你。”

瑟瑟搖頭。

“神都步步陷阱,我恐怕顧不上學琴棋書畫,點茶製香,要緊的倒是與小人周旋,哼,阿耶說聖人的毛筆字好極了?真的嗎?”

李仙蕙聽她這樣說,便知道她是個要強爭先不服輸的性子,因細細道。

“聖人不單字好,還有大學問呢。她臨王右軍數十年,頗有心得,又因思慕書聖,特特提拔了他的第十一代孫王方慶做子爵,饒是這樣,還嫌他地位不夠尊崇,拜他做了鳳閣侍郎,實則不用他管那些差事,隻留在身邊,早晚請教書法。後頭看他實在年老,應付不動典禮,才改授了秘書監,專意監修國史。去年武攸宜大破契丹,凱旋而歸,獻俘時不符禮數,旁人不敢吭聲,獨王方慶上書勸止。”

“果然呐,世家子弟練的都是童子功。”

瑟瑟微微側開臉,語帶遺憾。

“我有什麼呢?不過就是頭上頂個李字,可要把它用到足,用到儘。二姐,往後我做事顧頭不顧腚,姿勢難看,你彆怪我呀。”

這孩子,小小年紀,活像人家受足了十八年的冤獄,咬著牙回來昭雪,李仙蕙抱住她垂淚,忙不迭擔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