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雷提克坦率承認,他要是侵略者之一,一定會想方設法破壞這種精神圖騰的宗教建築。在宗教分子裡這種行為無異於墳頭蹦迪,能夠最大化讓他們采取行動。當然,這些人究竟是會怒血上湧拚死一搏,還是被氣得吐血一蹶不振,就看個體差異了…
他站在幾百米外樹木掩映的山崖上,鐵麵具滿是濕痕,向下淌的水珠從喉結一路滑進緊身衣的領口。他用披風裹著另外一道影子,像是成年鳥類在惡劣天氣來臨之時用翅膀裹護雛鳥。
塔米斯緊貼著他,把充滿植物之死的森林空氣深深吸進肺腑裡,被青草味刺鼻氣息衝得打了個小小的噴嚏。植物受傷時,創口的汁液會散發出這種激烈的氣味。
寬厚冷硬的手掌從她的頭頂上經過,把兜帽給她戴上了。胸前鬥篷的係帶有些鬆垮,赫雷提克手比腦子快,給她解開後想要重新係上,可是始終不得要領。
不管是平衡地錨的兔耳結,還是防止各類裝置脫出的八字結,作為刺客,這些打結法可以稱得上手到擒來。可是給妹妹係的話,多少要考慮美感吧?
蝴蝶結最合適了,可現在完全沒辦法在手指間成型。是因為角度或者方向不對嗎?能夠計算各類彈道、狙擊點位的腦子突然不夠用,開始打結了。
薄瘦的手覆上他的手,隔著手套隻有觸感但他卻覺得溫度酌燙。她握著他的手,輕柔帶領他怎麼一步步把結係上。好像被施放了什麼魔法,這會兒他的手變成不是自己的,身體也有些遲鈍得脫離掌控,什麼神殿啊敵人啊都拋到腦後了,隻有視野還在控製當中。
他僵硬地挪開視線,又移回來。
已經係好了。
她的手放下去,魔法失效了。
他突然體會到什麼叫悵然若失。
“……原來是這樣啊。”他盯著那個結扣。
妹妹看著他,沉默片刻,低頭拉散結扣,把繩帶重新遞到他麵前,“要再試試嗎?”
“…………”
原來魔法沒有消失。
*
赫雷提克離去的背影隱沒在森林清晨迷蒙的霧氣之中。臨彆前,他重新擺弄係帶,一向沉鬱冷酷的男人,心情似乎由陰轉晴,語氣出奇溫和,叮囑她留在這裡等黑瑪瑙的接應。而爵士已經施然消失在殿堂之中。大門向內倒伏,法師開門的手段一如既往的力大磚飛。
塔米斯走下山崖,在森林和沼澤的邊緣,眼前唯有一片廣闊的平地,沼澤消失了,神殿和其背後的森林沉默的屹立著。
她用腳尖碾了碾腳下的地麵,土質堅硬緊實,濕軟的沼澤已經完全硬化為焦土,龜裂的深紋牢牢網住棕紅色的土地,一截斷麵平整的深翠枝條半埋半露在土裡,是前夜那隻怪物的屍體。更多的屍塊鑲嵌在遠方各處,這片硬化的沼澤已經淪為亂葬崗。
那隻怪物有點可憐,什麼都沒做突然就被外來的入侵者碎屍萬段。
它會因為死在家中而感到慰藉嗎?記憶和現實在死亡前定格入意識的永恒,自此不會被任何事物更改,它永遠不會知道棲身之地遭到如此毀壞。至少在死時,美好尚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