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時分。
萬物皆沉寂。
儘管衛宮士郎決然地婉拒了那位陌生從者的邀請,沒有選擇前往柳洞寺赴約,然而在拒絕之後,麵對接下來該做些什麼這個問題,他卻同樣也陷入了迷茫,不知所措。
家中已然不再是安全的避風港,位置暴露之餘,房屋也在最後關頭遭到了破壞,怎麼看回去都不是一個好選擇……可是除此之外,菜鳥魔術師又愕然的發現自己好像是無處可去。
感覺什麼地方都不安全。
在這漫漫長夜中,城市宛如一頭潛伏在大地上的巨獸,悄然蓄力,隨時準備擇人而噬。
衛宮士郎內心滿溢著憂慮與不安,頗有種「冬木之大,卻無自己容身之處」的感慨,一種強烈的孤獨感油然而生,偏偏又沒有辦法和Saber說明。
那位孤傲的劍士少女,其實也同樣沒有察覺到禦主的心態,不是因為她不夠細心,而是因為她自己麵對這一次的聖杯戰爭也是感觸良多。
隻是她並不願意顯露出來——
下意識的不願意透露出自己的感性與軟弱。
實際上,這已然是Saber第二次踏入冬木市的聖杯戰爭舞台了,在十年前的那一場戰役裡,她同樣是被召喚的英靈之一,是由衛宮士郎的養父衛宮切嗣所喚出。
遺憾的是,在那個時期,由於雙方理念上的巨大分歧,禦主與從者間的關係極度緊張,幾乎瀕臨決裂邊緣,即使有愛麗絲菲爾從中竭力調和,也無法徹底彌合他們之間的鴻溝。
最終的結局更是如此。
在即將觸及聖杯的那一刻,衛宮切嗣更是通過令咒強行命令Saber釋放寶具,以聖劍無匹的力量摧毀了降臨的聖杯……
回想到那個恍若噩夢般的畫麵,劍士少女緊緊地捏緊拳頭,她至今都沒辦法理解那到底是為什麼。
在通常情況下,被召喚的從者不會攜帶著其他召喚經曆的記錄,但她卻是個例外。她嚴格意義上是不完全的Servant、不完全的英靈,根本還沒死,也無法靈體化。
這位劍士少女的真實存在依然錨定在她的時代——那片剛剛結束戰爭不久的卡姆蘭之丘上。
在咽下最後一口氣之前,靈長的抑止力就與她締結了英靈契約,承諾將給予她追尋能實現一切願望的聖杯的機會。
她被“召喚”本質上是一種時間跳躍,並不經過英靈之座,在臨死前的一瞬間被召喚到不同時代,完成聖杯戰爭之後又回到那一瞬間,隻要不得到聖杯就會繼續被召喚而不會斷氣。
因此,對於這位劍士少女而言,第四次聖杯戰爭的種種細節仿佛昨日重現,清晰地印刻在她的記憶之中。
她知道衛宮士郎是那個男人的養子,也知道先前來襲的伊莉雅的身份,難免也因此想起愛麗絲菲爾,那位如雪花般純潔無垢的公主的結局與遺憾……
一時間,漫步在冬木市街頭,麵對這座既似曾相識又略感陌生的城市,少女劍士不禁有些百感交集,全然未察覺到這一次的禦主內心的困惑迷茫。
就這樣,在街頭漫無目的地徘徊好一會兒之後,衛宮士郎才終於是有了決斷。
主要是他突然想起來了早上的事情,關於那個掠奪學校師生生命力的結界,也不知道有沒有得到妥善解決……
原本按照他的想法,是打算晚上的時候去學校看看的,先前其實就是已經出門了,隻是運氣著實不好,剛剛走到屋外就聽到一個清脆純真的笑聲,再一轉頭就看到了找上門來的伊莉雅。
再之後,就是不久之前發生的事情了。
——Saber與那狂暴且龐大的戰士巨人陷入了僵持不下的苦戰,危機四伏,險象橫生……
——來曆不明的神秘從者Assassin突然現身,及時出手,成功擊退巨人後引領他們撤離戰場……
——緊接著,對方向他們提出了一項邀請,聲稱遠阪也投身於這場聖杯戰爭,並盛情邀請他們前往柳洞寺做客,共商結盟事宜……
不過在Saber的阻止之下,衛宮士郎也多多少少覺得這像是一出現代版的鴻門宴,所以一開始儘管是有些意動,但最終還是果斷拒絕了對方的邀請……
而經過這一係列變故,衛宮士郎也近乎遺忘了原本今晚的既定計劃,直至此刻無處安放的腳步在冬木市的冬夜街道上徘徊數圈之後,才猛然回想起今夜本應執行的任務。
可能有其他的從者插手了吧?
但是若是沒有解決的話,豈不還是很危險?
想想終究是放心不下,衛宮士郎乾脆就決定往學校的方向去了,反正他眼下也沒有彆的地方可去了。
Saber自無不可,反正聖杯戰爭就是要不斷地戰鬥,比起很明顯是陷阱的柳洞寺,目前或許還是學校的敵人更為容易攻略一點,她認為白天的那位高挑英靈絕對不可能是自己的對手。
隻不過……
她不知道的是,自己大概是碰不到白天的敵人了。
————
————
冬木市。
深山町的住宅區,間桐家的宅邸所坐落的位置。
在夜幕之下,這宅子也是漆黑深邃,仿佛能夠吞噬光線的某種無底洞一般,不知道隱藏著多少的黑暗秘密。
“櫻!你乾什麼!你乾什麼!”
“住手!你怎麼敢違……啊啊啊啊啊,住手啊……”
恐怖,混亂的大叫出聲,卻完全無法阻止那正在發生的事情,名為櫻的少女露出若無其事的笑容。
即使強大的壓力使得鮮血如噴泉般衝天而起,灑向數米高的天花板和四周牆壁,將它們染成觸目驚心的殷紅,她依舊淡然決絕地將一點點的將手指插入自己的心臟,深深地深入神經裡……
拉出一隻蟲子來。
不論如何奮力的抗爭,不論如何竭力嘶吼,不論如何恫嚇與威脅,一切皆如石沉大海,未得絲毫回應。
宛如對話已然失去了意義,紫發少女淡然地碾壓過螻蟻般的生命,撚死蟲子後,禁不住在白皙的臉龐上展現出一個源自內心的笑容,那份純粹和喜悅,無比真切。
如此的簡單,如此的簡單……
都去死就好了,為什麼不能讓他們都去死呢……
Rider也會為自己高興的吧,她肯定會為自己高興的吧……
下一刻,少女笑了起來,先是輕輕的笑著,然後是止不住的笑意,最後是笑得肚子都痛了起來一般,仿佛無比的歡欣,無比的喜悅。
儘管越是笑下去就越是在不斷的崩壞著,止不住眼淚,仿佛全部分不清楚。
直到一聲怒吼在門外爆發,裹挾著暴躁與憤怒的情緒,伴隨著一陣疾步逼近的腳步聲,打破了房間的靜謐。
“喂!櫻,你這家夥怎麼敢的!不是說好了我現在才是Rider的禦主——”
砰的一下,房門被猛然推開。
“你還敢笑得這麼開心,是不是以為我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