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餘喬反複平整著早已掖好的被角,圓潤的指甲乾乾淨淨沒有什麼汙垢。十八歲中舉那年,田間鄉裡人人都稱讚他有一雙妙手,祖上顯靈出的文曲星。
被角已經捏出褶皺,蔡餘喬終於起了身,“這種事怪老天就好了,我在盛京蹉跎十餘年,遇見公主之時就已不再是那個打馬而過的進士郎。”
猶記得那年盛京,初登皇位的小皇帝許是為了彰顯愛民如子,將盛京的芝麻小官都邀請進了中秋宴會。
那是蔡餘喬第一次見到成華長公主,十六七歲的年紀生得國色天香,眉眼吊梢著豔麗,襯得朱紅宮裝上的牡丹刺繡都華麗了許多。
先帝唯一的公主,先帝最寵愛的公主,縱使言行舉止端方大氣,讓人挑不出半點毛病,但身上那股金山銀山堆砌出的嬌縱是無法掩飾的。這樣的人看上一眼,蔡餘喬便知道與自己是雲泥之彆。
蔡餘喬並不覺得自卑,反而帶著一絲得意與惡毒。因為他無意間窺見過陰暗,篤定這位年輕金貴的長公主和他沒有什麼區彆。
據說長公主與司馬家的公子青梅竹馬感情甚佳,連先帝都曾打趣要招那司馬淮靈為駙馬爺,可又有什麼用呢?
先帝去了,太後垂簾聽政,是無論如何都不允許司馬家與皇室聯姻。也許是外戚柳家,也可能是盛京城裡的新貴,總歸嬌嫩的小公主會同他一樣,任人擺布,毫無還手之力。
隻是沒想到他會在中秋宴會上親眼見證這一幕,小皇帝高高站在那玉瓊台上,輕飄飄的一句甚是般配,就將長公主許給了剛從邊境回來的副將,那人甚至都不如他。
他在席末隔得很遠,看不清長公主美麗的臉上是否有著怨恨落寞,隻覺心裡無限暢快。
倘若蔡餘喬離得近些,便會看見江扶衡的臉上既沒有怨恨,也沒有落寞,她的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
推杯換盞之間被當頭棒喝,江扶衡呆愣在了原地,瞧著陌生威嚴的皇帝,瞧著端莊慈愛的太後,如夢似幻。
她可是天郜最受寵的成華長公主,怎麼會被許配給一個剛從戰場回來無名無姓的副將。
幾度眩暈,腦海裡突然浮現起了皇帝弟弟起哄要趁早把她嫁到司馬家的畫麵。
那時江宣肅一本正經的念著詩經裡的有匪君子,說著想不起來下一句了,阿姐阿姐的叫著,問她可有想起來什麼。
她臉皮薄,一問就羞紅了一片。
中秋賀宴的前一日,江扶衡與江宣肅吵嘴賭鬨,小皇帝輸了不認賬,江扶衡氣得砸了作為賭注的鬥彩魚蓮瓷雕,十二歲的天子怒極反笑,陰測測的看著她。
江扶衡看著皇帝弟弟陌生可怖的眼神,心中莫名生出了一股戰栗,卻還是挺直了腰板,她是贏了,魚蓮瓷雕就是她的。
心中雖是這麼想的,但在回宮的路上還是生出了些後悔,何必為口角之爭與阿弟鬨成這樣。江扶衡心裡想著畢竟虛長四歲,過幾日再尋個差不多瓷器賠他便是。
第二日,江扶衡就領教到了來自皇帝阿弟的惡意。是她忘了,肅弟已經登基為帝,不是那個跟在她衣擺後麵叫著阿姐的小孩子,天子金口一開,再無回頭之路。
席間的江扶衡還在竭力維護著身為長公主的尊嚴和體麵,渾噩著腦袋開口迎接各路憐憫的目光,一直到宴席結束才慌慌張張地走向太後的延祥宮。
對了,她還可以去求母後,她還可以去求母後!母後若是發了話,皇弟的口諭是算不得數的。
江扶衡在路上就已經濕潤了眼眶,她既委屈皇弟在眾目睽睽之下用婚事羞辱她,又害怕自己真的要與那陌生的副將成親。
到真正跪在延祥宮的時候,話都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倒是太後先開了口,“公主跪著做什麼,皇帝給你賜了婚,應該開心。”
“吳慈玠這人雖出身低了些,但年僅十八就生擒北夷大將,假以時日必是我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