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告訴陳野,自己想要留在家中,偶爾看看書、出去踏青、或者躺在屋子裡睡懶覺,都是他所鐘愛的事情。
不必覺著虧待了他。
他隻是喜歡過這樣懶散的生活。
就連這一次外出來到邯鄲,也是陳野無奈之下的決定,因為其他幾個孩子他並不放心。
唯有這個庶長子的性格讓陳野放心,放心他帶著嬴稷前來邯鄲城。
嬴稷思索著昨日陳守為他出的題,想到一半竟然不由自主的用手在袖子中默默的算了起來。
數算在這個時代已經有了,但卻並不深入。
而“陳守”在這一方麵表露出來的才華,卻讓陳野不忍心就這樣荒廢,於是私下教導了自己的這個兒子不少。
如今,陳守將這些交給了嬴稷。
“公子?”
“公子?”
一道道急促的叫聲將嬴稷從思緒中喚醒,他抬起頭,就看見遠處的趙王正在看著他。
身旁的侍從也是低聲提醒。
“趙王問您,在趙國過的如何,是否有不如意的地方。”
說完後,這侍從還貼心的說道:“趙王喚了您三四聲,已然三息了。”
嬴稷一聽,心中轉念一想,當即起身,臉上帶著些許歉意:“趙國之美人,實在是太過豔麗了。”
“不知不覺間,竟讓稷看愣了神。”
他臉上帶著些許羞愧,之後端起桌案上的酒爵一飲而儘:“滿飲此杯,為趙王賀。”
趙王聽了嬴稷的話語臉上的些許薄怒不由自主的褪去了,轉而是笑著說道:“哈哈哈哈哈,畢竟還是少年人啊。”
“人少,則慕父母;知好色,則慕少艾,公子稷已然成人矣!”
轉而便不再惦記這個事情了。
趙王看著嬴稷問道:“在趙國可好?可有人欺辱伱?”
嬴稷微微搖頭,看著趙王聲音中帶著恭敬與謙和:“趙國國強,國人懂禮知禮,人皆謙遜,稷生活的很好。”
“仰賴趙王治理,無人欺辱。”
趙王微微點頭,心中不無得意之色,這嬴稷還是有點眼光的嗎,這麼誇耀自己。
於是更顯得親和了。
又說了幾句之後,便讓嬴稷坐下了,轉而與其他質子交談。
但與其他質子溝通的時候,卻稍有歡喜的神色與親近了,一來是因為其他國家都不如趙國強大,二來也確實是其他質子不如嬴稷會說話。
天色將晚,月上梢頭。
宴會持續到很晚才結束,嬴稷從宮中走出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幾乎快要到了宵禁的時候。
他坐上車輦,微微按了按額頭:“走吧,回去。”
邯鄲城,某處府邸。
一盞油燈微微的落在桌子上,照亮這個略顯漆黑的屋子。
陳昭坐在一旁,看著手中的竹簡,竟是看愣了神。
他沉浸在書海中的時候,陳守則是坐在一旁,同樣是看著手中的書卷,臉上劃過些許懶散的開心。
隨著院落外車輦聲的響起,屋子中的兩個人都被驚醒了。
陳昭放下手中竹卷,笑著說道:“定然是公子回來了。”
陳守也是放下手中竹卷:“走吧,去看看公子這次都有什麼收獲。”
惠文王更十五年的冬天悄然來臨,這是自惠文王病重以來的第二個冬天。
隻是這一次與之前不同的是,他不必擔心自己是否熬得過這個冬天了,因為他一定可以熬的過去。
從一開始的一丹丸,到後來的兩個丹丸,嬴駟的氣色越來越好,但其實內裡的底子卻是越來越差,幾乎已經耗光了。
他在冬日甚至都不再穿大氅了,隻是尋常的衣袍就可以。
這是因為那丹丸在不斷的榨乾他的身體,導致他的身體散發出溫度,同樣的也是因為這丹藥中所蘊含的藥力在不斷的散開,所以讓他覺著“熱”。
事實上,他的身軀是“冷”的。
這就像是燃燒的火堆一樣,雖然溫度很高,但那是因為火堆裡麵的柴火不斷的燃燒成灰燼的緣故。
冬日的秦國並沒有停下來腳步,反而比之前走的更快了。
惠文王更十五年的十一月,即便是寒冬臘月,風雪覆蓋的時候,魏國、趙國、齊國、燕國四國的聯盟也悍然發動了對趙國的進攻。
而因為“秦趙盟約”的緣故,秦國也參與了這一場戰爭。
當然,主力還是趙國的軍隊。
寒風凜冽下,趙國的騎兵自變法改革後,第一次感覺到了痛苦。
地麵上到處都是積雪,馬蹄打滑,前行的道路是一片危機,而失去了馬匹,失去了騎兵,趙國的軍事實力便大大的降低了,雖然不至於回到原地,但卻比變法後的他們弱小了許多。
原本的趙國對抗四國聯盟都有些力不從心了,更何況是如今的趙國呢?
隻是有秦國的幫助,這一次的戰爭沒有輸的很慘。
或者說,不是沒有輸的很慘,而是以一種慘烈的方式贏得了這一場戰爭。
惠文王更十五年的十二月十三日。
在風雪中,六國再次和談。
魏、韓再次割讓了兩座城池,一座是秦國的,一座是給趙國的。
而與此同時,魏國內的反戰浪潮聲越來越大了。
他們不想要戰爭,尤其是不想要一直輸的戰爭,自上一位魏王開始,隻要是針對秦國的戰爭,幾乎就沒有任何一場是勝利的!
今日割五城,明日割五城!
秦軍又至矣!
這樣子的話悄然出現在魏國,但卻是更改的版本。
成了
“今日割五城,明日割五城”
“魏王又開戰禍國矣!”
上一任魏王被臣子架空的事情,似乎又悄然的在魏國醞釀著了.
王不爭氣,魏國的臣子們隻能夠為了自己的未來而“奮力拚搏一把”了。
惠文王更十六年的元月,冬天尚未過去,一切都是被風雪覆蓋了的模樣,人們走在街頭,沒有人的臉上是苦澀的。
這是兩任秦王這麼多年的成就,也是陳野、商鞅這些賢才們努力這麼多年的成就!
即便是在這個時候,鹹陽城彙聚的商人還是很多。
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陳野和嬴駟兩個人站在城樓上,看著那繁華的城池,臉上都是欣慰而又幸福的笑容、。
嬴駟轉過頭,搓了搓手,掌心發紅,臉頰上儘是汗水:“老師啊,你瞧這秦國,如今怎麼樣?比起來我父親將他交到我手上的時候,是好了還是壞了?”
“好了幾分?”
陳野倒是不與嬴駟客氣,隻是說道:“王上,這二十多年的時間,您與國內諸多賢才那麼努力,秦國若是比之前還要差,豈不是顯得我等很是無能?”
他平和的看著嬴駟的眼睛,知道這個孩子隻是想要一個誇讚。
“王上做的很好。”
“國人們的生活比起來先王在世的時候,不知道好了多少,人們可以安居樂業,即便是在這樣子的惶惶亂世中,也能夠有一片安然的樂土。”
“這都是王上的功勞啊。”
兩個人一邊走,一邊說著,身後悄然無息的飄蕩起來雪花。
一片片雪花落在他們的身上,顯得蒼白。
天地蒼茫,當積雪開始融化的時候,無數的雪水流淌在街道上,人們自發的出來將積水打掃乾淨。
整個世界像是被洗了一遍一樣。
好似又變成了全新的。
惠文王更十六年二月在這種氣氛下,悄然來臨。
當燕子飛來的時候,人們知道,這是春天到了。
這是新的春天。
邯鄲城
陳守看了看手中的信件,臉上的神色中帶著些許莫名的惆悵,他拍了拍身旁已然長成少年的嬴稷:“稷兒啊,父親來了信件,說是我們回去的時間快到了。”
是的,回去的時間。
嬴稷先是一喜,後是神色變幻莫測,他看著陳守,聲音中帶著些不可思議:“難道是父王的身體.?”
陳守微微點頭:“父親說,王上不顧惜身體,過去的半年裡經常服用大補的猛藥,如今身體虧空,幾儘隻剩下了一副殼子。”
“他會提前給我們消息。”
“城中的一切早已經是打點好了,隻要得到消息我們立刻啟程。”
“日夜兼程下,我們三日便能夠抵達鹹陽。”
嬴稷坐在書案前,手不自覺的摩挲著,臉上帶著些惆悵之色。
他雖然想要回去,也很想成為秦王,但卻並不想是在自己父親榨乾自己為他掃平前路後,成為秦王.
這是一種複雜的情緒。
鹹陽城章台宮
惠文王更十六年,三月。
嬴駟躺在病榻之上,此時就算是大補的藥也無法讓他保持之前精神奕奕的狀態了。
身邊蘇秦、張儀等人站在那裡,臉上帶著莫名的哀傷之色。
陳野一頭花白的頭發,眼神中帶著淚水。
這個春天是新的,但這些人卻是舊的。
那無邊的悲戚、哀傷的情緒,如今躺在床榻上像極了當年送彆商鞅時候樣子的嬴駟,這些都從陳野的記憶中翻湧出來。
這些都是舊的。
世事變遷,天地一新,唯人獨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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