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來是因為陳氏的存在,二來是因為羋八子成了“王後”。
原本的曆史軌跡中,即便惠文王寵愛羋八子,但羋八子說到底也沒有得到“王後”的位置,當她喜愛的孩子與惠文王喜愛的孩子不同的時候,她就隻能夠轉而喜歡惠文王喜歡的孩子。
因為隻有得到惠文王的寵愛,她的孩子才有機會成為秦王。
但她成了王後,又有不同。
嫡長子的身份本就有優勢,所以即便她與惠文王喜愛的孩子不同,她也並沒有那麼在意。
這是其一,也是最重要的原因。
嬴稷在很小的時候,在宮中的時間並不多,他需要前往鹹陽學宮學習。
而公子芾、公子悝雖然也是一樣,但回去之後總會被羋八子叫到宮中關切兩句,輪到嬴稷的時候,總是天色已晚,輪不到說幾句就要離開了。
這是其二。
羋八子成了王後,惠文王的後宮中,很多事情便要羋八子處理了。
她的精力沒有那麼多了。
這是其三。
嬴稷十幾歲的時候被送到了趙國,一個少年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唯獨認識陳守、陳昭兩個人,自然而然的會有一種對於這兩個人的依賴,所以會更加信任他們兩個人,從而更加信任陳氏。
一個人的感情是有限的,當對某一個人投入過多的時候,對另外一個人的投入便會少了。
此為必然。
這是其四。
原本的軌跡中,嬴稷對於羋八子的“孝順”其實更多的是一種“畏懼”。
因為原本的軌跡中,嬴稷的年紀尚且幼小,羋八子把控朝政了幾年後,他的年紀才稍顯大了一些。
這中間錯了三年。
那個時候的嬴稷已然習慣了“服從”,服從自己母親的命令。
“畏懼”和“孝順”摻雜在一起,形成了那個直到昭襄王四十一年才收回羋八子乾政權利的“畸形”結果。
如今卻不同。
其一,昭襄王已然成為了青少年,三年的時間讓昭襄王嬴稷登基的時候處於一種“叛逆期”,正好是想要叛逆父母的時候,尤其是不太熟悉的父母。
其二,有陳氏在,羋八子沒有能夠掌權,更不能讓嬴稷感覺到畏懼。
其三,有些人少年時候會愛“色”,而有些少年人則會愛“權”,當掌握一些權力,看到世間英才服從自己的時候,他們會感到由衷的開心。這是少年人的“征服感”。
這是其五。
這五個原因交織在一起,形成了現在的昭襄王,一個與曆史中不同的、但卻更加像是一位帝王的昭襄王。
他坐在桌案前,不動聲色的看著手中的竹卷。
因為他知道,有另外一個人會為自己解決一切疑難問題。
並且不用懷疑。
這個人便是陳野。
朝會。
陳野本來並不是很想參與朝會,但蘇秦等人直接說陳野乃是先王臨終前所定下的總覽一切的顧國之臣,若是陳野不在,很多事情都沒有辦法決斷。
這一次的這幾人很堅決。
還放出了若是陳野不參與,那麼這朝會便是一日不開。
陳瞻這個小子幾次跑到陳野那裡說,蘇秦這幾位也說了,父親您就算是在朝會上睡覺也行,隻要去了就可以。
於是陳野便依舊上朝,隻是一向是靠在一旁當吉祥物睡覺的。
隻是
這一日的朝會,似乎並不是那麼的簡單。
半夢半醒之間陳野似乎聽到有人彈劾蘇秦張儀等人,這倒是讓陳野心中存了幾分看熱鬨的心態。
他的睡醒朦朧間便消失了,隻剩下了“吃瓜”的八卦。
可誰曾想到,這個瓜越吃越不對勁兒。
因為那個彈劾的人左一句“攝政之權如何能在外人之手?”右一句“國政茲事體大,有些人總免不了以權謀私,在攝政時候偏向自身”。
一會一句“賊子勢大,多次蔑視王上。”一會一句“更不曾尊王太後。”
一會說“賊子把持朝政幾十年,樹大根深。”一會兒一句“王上年幼,身邊定有奸佞。”
陳野睜開了眼睛,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這個人說的倒不像是蘇秦、張儀,怎麼感覺越說越像自己,越說越像陳氏呢?
聽到最後,陳野幾乎是確定了。
這人說的就是陳氏,就是自己,因為就差是把自己和陳氏的“身份證號”說出來了。
雖然這個時代尚未有這個東西。
他看向正在說話的那個人,心中便是有了些許了然。
哦,楚係的人。
換句話來說,是羋八子的人。
陳野砸了咂嘴,他倒是沒有想到羋八子這麼快就忍不住想要出手試探自己了。
他倒是沒有起身反駁。
對付這種小人物,還需要自己親自反駁?那也太丟安國君的麵子了。
人群中品出來味道的“陳氏一脈”以及“鹹陽學宮”出身的官員都紛紛出列,你一言我一語,引經據典將那人的話語給噴了回去。
論起來“噴人”,沒有幾個比學宮出身的人更擅長的了。
打嘴炮麼?
誰不會啊。
散朝後,陳野伸了個懶腰往回走,自始至終都沒有對這一場爭論有任何一個字的評價。
他本來以為,這隻是羋八子一次常規的試探。
在看到了自己這邊人的動作之後,會收斂一些,繼而埋伏著,等待機會再出來。
但讓陳野這個老謀深算的人也沒有想到的是。
羋八子的進攻並沒有消退,反而是更加猖獗了。
連著三四次朝會,羋八子的人都在試探,試探陳野的反應,或者說試探那位新即位的“秦王”的反應。
章台宮中
羋八子看著坐在那裡,已然像是成年的嬴稷,本來想要說的煽情的話,也未曾能夠說出口。
她臉頰上略微帶著些許尷尬的說道:“稷兒啊,不要那麼的忙碌。”
嬴稷微微抬起頭,神色依舊恭敬而又謙和,他不會在這個時候與羋八子撕破臉,雖然他的態度也算不上多麼友好。
“多謝母後關心。”
羋八子又與嬴稷說了幾句話後,便暴露了自己這一次來找嬴稷的目的。
她的眼睛中帶著些許淚水:“伱的兩位兄長,如今還在外為質子。”
“母後已經許多年沒有見到他們了,你身為他們的弟弟,也有許久沒有見到了吧?”
“不如.”
話音還未曾落地,嬴稷便低聲說道:“母後與兩位兄長的確是許久未見了,隻是召回質子的事情,乃是兩國之事,孤如今還未曾親政,哪裡能夠乾涉這種事情呢?”
他的聲音中略微帶著些許愧疚:“母後若是思念,孤可令人快馬送信。”
“不說多的,每半年總能讓母後見到一次信件的。”
“母後可睹物思人。”
羋八子的臉色微微一僵,她是想要兩個孩子回來麼?
當然不是。
她是想要試探嬴稷的反應,若是嬴稷答應了下來,她自然還會有其他的要求。
比如為兩個兄長封君、賞賜食邑等等。
若是還能夠答應,那麼日後便是令兩位兄長掌握一部分的權力,幫你一同對抗朝臣這樣子的鬼話了。
羋八子原本以為,即便自己與這個孩子的關係沒有那麼親近,也不至於自己的第一個要求也不實現的。
她望著嬴稷,用一種陌生的眼神,一雙眸子幾乎是要落下淚水。
“稷兒是在厭惡母親麼?”
羋八子長歎一口氣,語氣哽咽:“當年我也是想要阻止你前去趙國的,可此事是陳野那個老東西提出來的,你父王已然同意了,母後有什麼辦法呢?”
她很聰明,將“嬴稷沒有辦法同意將兩位兄長要回來”換成了“嬴稷因為憎恨母親,所以不讓兩位兄長回來”。
這樣一來,就顯得嬴稷在孝道上有問題了。
可嬴稷並不吃她的這一套,隻是搖頭歎氣的說道:“母後說的這是什麼話?”
“孤怎麼會厭惡母親呢?”
他放下手中的竹簡,謙遜的解釋道:“隻是如今孤並未親政,沒有這樣子的權力乾涉兩國之間的事情。”
“若是母親真的想要兩位兄長歸來,那麼明日見到安國君的時候,我與安國君說一說母親思念兩位兄長了就是。”
“隻是安國君與諸位輔國之臣是否同意,便不是孤能夠決定的了。”
羋八子看著坐在那裡八風不動,不動聲色就將自己話語擋回來的嬴稷,心中逐漸的有些凝重了。
嬴稷似乎完全不在乎她這個母親一樣。
最開始的要求都沒有能夠實現,還是這麼簡單的要求
那自己想要取代“陳野”的事情,還有可能麼?
又待了半個時辰後,見到事情沒有可能的羋八子這才匆匆離去,而她離開之後,嬴稷看著她離開的背影,眼神中帶著幾分陰影。
“母親啊”
他閉上眼睛,對自己想要找回的所謂“母愛”徹底死了心,這是一份無法找回的“母愛”。
羋八子,他的母親,比起來他更喜歡他手中握著的“權力”。
這是一個很難讓人接受的事情。
嬴駟本不應該接受的。
但他接受了,因為陳守在趙國的時候,便聽從了陳野的話,對這種事情有所防備。
“昭襄王元年,王太後思子,勸王,王曰:孤未親政,可為轉安國君。——《新秦書·惠文王本紀》”
PS: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今天狀態真的非常不好,寫不出來,一晚上都在發癲,於是拖延到了這個時候。不知道怎麼表達自己的愧疚了,給大家磕幾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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