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昏庸的君主,也不需要陳氏留下“質子”才能夠放心。”
他看向陳守:“隻是我想知道,陳氏真的甘心麼?文安君真的甘心麼?”
陳守神色不變,他知道這是這位君王的最後試探,隻是笑著說道:“陳氏沒有什麼不甘心的,當初父親不過是一個乞者,後來遇到了商君才得以青雲直上。”
“之後,曆經孝公、先王、王上三朝,爵封安國,更是軍功抵達二十等,封徹候。”
“這樣子的輝煌,已然讓陳氏知足了。”
他的聲音輕柔,在回憶著往昔:“而今時,陳氏一門三封君,三師三公之中更是占據了一半之數,這樣子的輝煌,古往今來有哪一個家族能夠達到呢?”
“至於所謂的失去,陳氏並不在意。”
陳守看著嬴稷:“父親在世的時候曾說,陳氏所求的不過是仰不愧於天,俯不愧於地,問心無愧於己罷了。”
“如今陳氏等人能夠做到這一點。”
“富貴乃過眼雲煙。”
嬴稷聽著陳守的一番話,心中感慨萬分,此時的陳氏與當初他父親臨終前所說的一模一樣。
他當即從書案下拿出一封詔書。
“不,不是一門三封君。”
陳守一愣,一門三封君?
他接過詔書一看,上麵寫的赫然是為自己封君。
陳守神色複雜:“王上,臣之功,怕是不足以封君吧。”
嬴稷灑然一笑:“這可不是孤的詔書,你瞧瞧這是誰的詔書?”
陳守低頭看去,這才發現,這竟然是惠文王的詔書!
其上寫明,封陳守為官渡君!
之前,陳野加上陳慎、陳瞻的封地,已經算是占據了半個官渡,而這一封詔書則是將剩下的半個官渡也直接給了陳氏。
從此之後,隻要秦國還在,官渡便永遠是陳氏的官渡。
當然了。
百年之後,隻要陳氏依舊在這一片土地上,這片土地上的人們就會逐漸的習慣有“陳氏”的存在。
對於他們來說,“陳氏”便是“國君”。
無論朝代更迭,再也沒有人能夠觸動陳氏的存在了。
陳守微微歎氣心中感慨,寡恩最是帝王,但同樣念及舊情也是帝王啊
他俯首行禮:“臣代陳氏,謝過王上。”
昭襄王九年冬,右相國陳慎上書告病,一應事物暫由張儀代之。
昭襄王十年春,右相國陳慎上書告病請求還家,上三拒之,遣太醫令前去為文安君治療,太醫令回來之後說文安君的身體是因為勞碌過度導致的。
若是繼續這般勞碌下去,恐怕會影響到他的壽數。
而聽到了這個消息後的嬴稷再也沒有理由挽留陳慎了。
昭襄王十年夏。
文安君、右相國陳慎第四次上書告病請求還家,歸於封地,秦王嬴稷終於允許了。
同年秋。
司寇陳昭請辭,言當年安國君陳野離世的時候曾經遺憾於自己未能著書立傳,他身為陳野的孫子,需要完成自己大父的願望,所以想要周遊列國。
然而身上有重擔在,不能輕易離開。
因此請辭。
王再三挽留,終究不得。
陳慎請辭的時候人們還沒有看出來什麼,而當陳昭也請辭的時候,人們終於從中聞到了些許“味道”,那是一種錯過了“大戰”的惋惜。
昭襄王十年冬,在右相的位置空缺了小半年之後,嬴稷下詔書,進張儀為左相,遷蘇秦為右相。
昭襄王十一年春。
太尉陳瞻告病,言明自己的身體無法處理太尉的事務了,希望嬴稷能夠允許自己將一部分的事務交給軍司馬白起處理。
他則是繼續擔任“太尉”的位置。
嬴稷允許了。
短短的兩年時間,秦國的天就變了。
昔日裡輝煌無比的陳氏,突然之間好似如同大樹坍塌一樣而敗落,昔日裡三師三公占據一半的陳氏,如今在朝堂上隻剩下了一個沒有實權的太師陳守,以及交出了大多數權力的“太尉”陳瞻。
而雖然安國君府、文安君府依舊在那裡,但陳氏的弟子已經大多數都離開了鹹陽城,回到了他們的封地,官渡。
相府
張儀神色複雜,成為相國他本來應當開心的,但不知道為什麼卻開心不起來。
“陳氏的敗落,竟然如此迅速。”
蘇秦瞥了一眼張儀說道:“你覺著陳氏敗落了?”
張儀一愣,難道不是嗎?
蘇秦感慨似的說了一句:“若這種便算是敗落了,那麼我希望日後的蘇家也能夠如此的敗落啊。”
“文安君他們已經離開了鹹陽城,回到了自己的封地中。”
“在封地中如同君主一般。”
“陳氏也沒有完全的遠離朝堂,而是蟄伏了起來。”
“雖然看似表麵上敗落了,但其實無論是底蘊還是人脈關係,一個都沒有少。”
“上有太尉、太師兩位在朝,中間有陳氏的無數門生學子在,而後還有官渡作為封地托底。”
“自此之後,陳氏已然有可以綿延百年之氣象了!”
延續百年之氣象?
張儀一驚,然而心中仔細想想好似的確是這樣。
思及至此不由得感慨:“原來如此啊。”
他搖頭輕笑:“這恐怕也是安國君想要看到的吧?”
蘇秦放下手中的杯子說道:“焉知這不是安國君一手安排的呢?”
趙國,邯鄲城。
趙惠文王一臉的驚訝與驚喜:“伱說什麼?”
“陳氏離開了秦國?”
台下那人一臉尷尬的說道:“王上,陳氏沒有離開秦國,隻是回到了自己的封地官渡。”
————————————————————————————————————————————
“昭襄王十一年,陳氏往官渡,自此,官渡陳氏以立。”《華夏書·官渡陳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