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匈奴?
燕昭王有些猶豫。
他看著樂毅說道:“若是在陳瞻伐匈奴的時候,五國合盟伐秦,豈不是有些失去了道義?”
“無論中原華夏怎麼爭鬥,終究是要一致對外的。”
燕昭王雖然是一位平庸的君主,但他卻知道華夏與匈奴蠻夷間、華夏內部之間,這兩種爭鬥是不一樣的。
他歎了口氣說道:“若是在這種情況下伐秦,陳瞻顧忌秦國的局勢因而撤軍回來,從而讓匈奴人意識到秦國的疲軟進而南下,這種情況下,即便是秦國在合盟之戰中輸了,難道孤心中便能心安麼?”
燕國同樣是處於邊疆的國家,或者說秦趙燕三國都處於邊疆,多次抵抗蠻夷。
他們與蠻夷之間的仇恨或許比彼此之間的仇恨更重。
樂毅坐在那裡,心中鬆了口氣。
其實他也不想在秦國征戰匈奴的時候攻伐秦國,但是他拿不準燕王的主意,於是故意這般的試探。
若是燕王也不同意,那麼便好;若是燕王支持的話,他隻能夠儘力的找人勸說,實在不行隻能如此攻伐秦國了。
他抬起頭說道:“既然王上覺著這個時候攻伐秦國有失道義,那麼便與其餘諸國商議一下吧。”
樂毅的眼睛中帶著些許思索:“其實臣下同樣以為這個時候不是最好的時機。”
“最好的時機,應當是秦國伐匈奴之後的那個時候。”
“當匈奴被秦國打殘的時候,秦國自身的實力也損耗了不少,這種情況下合盟伐秦,不僅不會讓匈奴南下,更是會讓我們的犧牲降到最低。”
燕昭王眉目一亮,當即笑著說道:“好!”
“那便如此做!”
昭襄王十二年的春天很快就來到了,秦國內部流傳著很多的消息,所有人都知道,今年要發生一件大事,但除卻蘇秦、張儀這些處於最權力最頂端的人之外,尚未有人猜測中到底是什麼事情。
一個十分尋常,而又十分不尋常的朝會。
尋常是因為這一天沒有什麼奇特的。
不尋常是因為,自從昭襄王十年陳氏眾人離開了鹹陽城,離開了秦國政治中心後,就不經常出現在朝會上的陳守、陳瞻二人,全都出現在了朝堂上。
並且陳瞻的身上,穿著華服。
那是賜封他為武安君的時候,他所穿著的衣服,非大事絕對不會穿出來的。
人們看著前麵站著的那個身影,眼睛中帶著緊張。
這位出現,難道是有什麼大事了?
往日裡有些提不起精神看朝堂爭鬥的“陳氏一脈”以及“學宮一脈”這個時候都提起來了精神,一個個的看起來精神爍爍。
當朝會的進度進展到一半的時候,陳瞻緩緩出列,聲音沉肅。
“啟稟王上,臣有一請,望王上準允。”
嬴稷看著站在下方的陳瞻,神色同樣凝重,他也是知道陳瞻身體狀況的,從去年的冬日陳瞻請詔的時候,他便令太醫令時時刻刻的看著陳瞻的身體。
他知道,陳瞻的身體怕是要到一個極限了。
莫看如今的陳瞻尚且處於壯年,好似十分強壯一樣,但內裡已然快要被挖空了。
“武安君有何事?”
陳瞻微微躬身行禮,神色肅穆:“北域蠻夷匈奴,屢次進犯秦國,屢次進犯中原,去歲冬日,更是膽大妄為,侵擾我秦國邊疆數十個村落,將我中原百姓當做牛羊。”
“此之行為,天之所棄、人所之不能忍之。”
“秦國為華夏中原之國,兼具九鼎之三,乃聚華夏之氣,當鎮守華夏大地。”
陳瞻一字一句的說著有些陌生而繁瑣的前奏,這其中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刀一樣。
“曆年以來,匈奴犯秦、燕、趙三國之地,所傷亡百姓近乎以數萬計。”
他抬起頭,用儘全身的力氣說道:“臣,武安君陳瞻,請戰!”
“請伐匈奴!”
“臣願為主將,不破匈奴,誓不犯!”
周圍的眾多朝臣聽到這話臉上都是帶著一抹驚訝,就連陳氏一脈以及學宮一脈的大臣都是有些不可思議,但不可思議之後便是沉重的思索。
陳瞻所說的話是真實的。
匈奴因為是遊牧民族的緣故,所以每年冬日都會侵擾中原,戎狄其實隻是匈奴的一個小小部分罷了。
如今天下局勢雖然依舊不算明朗,但秦國的實力在這裡。
而且——
若是這個時候秦國伐匈奴,那麼五國除非想要被天下人的唾沫星子淹死,否則絕對不會合盟伐秦的。
至少也要等到伐匈奴之後吧?
而這麼漫長的時間,難道秦國就不會做好準備麼?
當然了.最重要的是,北邊的地方適合牧馬!
秦國如今多數都是步兵,但騎兵在戰場上也是十分重要的!這也是為什麼秦國會想要攻伐戎狄的緣故,攻伐戎狄,將戎狄的土地納入秦國的領土,便是因為戎狄那裡適合牧馬!
於是,一時之間眾人紛紛應和陳瞻的提議。
“王上,臣附議!”
“王上,臣附議!”
嬴稷坐在台上,看著那些臣子們臉上的激動之色,心中幽幽的歎了口氣,他看著台下站著的那陳瞻,臉上的神色中帶著些許唏噓,彆人不知道陳瞻的身體,他還是知道的。
或許能夠堅持到伐匈奴之戰的結束,但.
這一場戰爭結束後,陳瞻還能夠回來麼?
或許能夠回來,或許.要馬革裹屍了。
他閉上眼睛,聲音沉重的說道:“允。”
“傳孤之令,蠻夷之匈奴,屢次侵犯我華夏之地,秦國當舉義旗,伐匈奴!”
“令武安君陳瞻為主將,司馬錯、贏疾、白起為副將,率二十萬大軍,伐匈奴!”
陳瞻站在大殿的中央,神情複雜,他身後白起、司馬錯、嬴稷等人站在身後,輕聲道:“臣,聽令!”
章台宮後殿
嬴稷坐在那裡,此時的他不像是一位君王,而像是一個普通人。
“老師,你就不能勸一勸武安君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