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異而又略帶著神異的舞蹈在祭祀高台上緩緩舞動,台下的人們口中哼唱著古老的歌謠,所有的一切都好像被沉淪進了深淵當中。
古老而又詭異。
當祭祀的舞蹈結束,那負責禱告的“巫”將龜甲和獸骨投入火焰中的時候,刹那之間火焰升騰起來,像是要覆蓋住這人世間的一切。
火焰緩緩熄滅,巫從熄滅了的火焰中將那刻著字跡的龜甲拿出,看了一眼之後,將手中的龜甲高高捧過頭頂。
“先祖與神靈詔。”
“允項氏立楚國,而繼先祖偉業!”
台下的士卒們紛紛發出激動的怒吼聲,他們的臉上充斥著激動之色!
今時今日,霸業將成!
項羽站在高台上,接受巫的祝禱,他手中握著青銅長劍,重瞳的眼眸中帶著無儘的怒火和肆意:“今日,稱王建國,國號曰楚,本王號曰霸王!!”
楚霸王!
.........
與此同時,鹹陽城外
一身著黑甲的黑冰台使者縱馬奔襲,前往沛郡。
在他的身後不遠處,站立著兩個人。
子嬰輕咳一聲,手中帕子上沾染著無儘的鮮血,他隻是冷笑一聲:“朕的身體啊,與先皇、始皇帝一樣。”
他輕輕搖頭自嘲道:“怪不得他們都說秦國已經失去了天命,連續四位、哦不,算上胡亥兄長的話,應該是五位帝王的身體都是這個德行,這難道不是一種天命已失的象征麼?”
而子嬰的身旁,一個青年男子站立在那裡,臉頰上的笑容隻有些許從容。
他淡淡的說道:“陛下說錯了。”
“始皇帝陛下的身體不好是因為年幼服用金丹,文皇帝的身體不好是因為從母胎中帶出來的金丹毒素、而懷皇帝則是因為縱情享欲挖空了身體、至於胡亥?”
年輕人嘴角帶著不屑的笑容:“胡亥是因為恐懼、害怕、與縱欲過度,加上之前在冷宮中呆了太長時間傷了底子罷了。”
“至於您?”
年輕人轉頭看向子嬰,神色肅穆,像是看著自己一個不聽話的孩子一樣。
“至您麼,則是因為不聽臣的勸告,每日焚膏繼晷的處理政務。”
“所以自己傷了自己的身體。”
“休說什麼天命,不過都是人事罷了。”
子嬰聽著年輕人毫不留情的拆穿自己,無奈的扶額歎氣:“簪纓兄,你的性子與你大父可是一點都不同啊。”
陳簪纓隻是臉色淡漠:“那是因為陛下經常不聽從臣的勸告,所以才讓臣總是這般言語。”
“否則,臣的性子當與臣的大父是一樣的平和。”
子嬰一邊笑著,一邊攬著陳簪纓的肩膀:“哈哈哈哈哈,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是知道的,就算是將養著也是沒幾年好活的,不如趁著現在還有時間,將天下給梳理一下。”
“萬一到時候秦國輸了,不是還能夠給繼任者一點放鬆的時間,不至於天下大亂?”
他看著陳簪纓說道:“隻是,現在朝堂上那群人還沒有猜到,你就是武安君的後代,當真是令人遺憾啊。”
陳簪纓嘴角扯開一個半笑不笑的弧度,他輕輕開口道:“臣化名“瓚沉”便是想要瞞過他們,畢竟陳氏如今......”
他略帶沉默的說道:“但大父生前曾經與我說過,陳氏可以放棄秦國,但我們這一脈卻不能放棄秦國。”
陳簪纓的臉上帶著莫名的遺憾,他望向遠處的方向:“我們這一脈身上流淌著與陛下您身上一樣的鮮血,那是屬於孝公長女攸寧公主的血,嫡長子一脈當以陳氏為先,我們這一脈便是該與秦國共進退。”
“哪怕最後與秦國一統埋葬,也是應當的。”
子嬰聽了陳簪纓的話也是有些沉默,他歎了口氣說道:“罷了罷了,不說這些了。”
“走,回宮。”
..........
官渡,陳氏。
陳居站在湖畔,看著那遠處蕩漾起的波紋,他的身後站著兩個孩童。
陳彼、陳通。
陳彼乃是陳氏第七代的嫡長子,而陳通則是陳簪纓的兒子,陳讚的重孫。
陳居輕聲開口問道:“通兒,你會恨我麼?”
“恨我不曾阻攔你的父親?”
陳通站在那裡,雖然年幼,但是臉上已經看不出多少稚氣了,他隻是輕聲開口道:“我並不憎恨您,這一切都是父親的選擇。”
他笑著,但是難以掩飾眼眸中的哀傷:“父親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
“秦國與陳氏數百年間的情誼,總要有人去體麵的收尾,而您這一脈為嫡長,必須肩負起陳氏興亡的責任,那麼與秦國贏姓身體中流著一樣血的,就隻剩下我父親這一脈了。”
“昔年,攸寧公主為陳氏誕下兩位嫡子的時候,已經埋下了今日我父親選擇的結局。”
他微微躬身:“我並不後悔。”
“隻願父親,得償所願。”
風詐起,吹皺一湖春水。
...........
沛郡
劉邦站在城池門口,望著遠處正在奔馳而來的黑冰台令。
當聖旨抵達沛郡的這一刻,劉邦懸著的心才終於放了下來,他輕聲的看著遠處的煙火。
“今日,吾可稱王耶。”
.........
武烈五年,春。
反賊項羽妄自稱王建國,為東楚霸王,而朝廷則是冊封了沛郡的沛公為“漢王”,許其分邦建國。
這是秦國第一次允許有人建國,但卻並不是分封製的開端。
因為漢王是秦國第一個真正存在的“王”,也是最後一個真實存在的“王”。
.........
天下局勢再次發生了變化。
此時此刻,天下隻剩下了三個勢力。
高高在上的秦國,逆賊項羽所建立的“楚國”,處於楚國與秦國之間,既是秦國抵抗楚國壁壘,又是距離秦國心臟最近的“漢國”。
三分天下的局麵,再次出現了。
秦皇、漢王、楚霸王。
說英雄,道英雄。
誰是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