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
這樣的陳氏,問題很大。
當然,問題最大的一點並不是這些,而是陳氏自身的“思想”和“路”。
前行的路是曲折的,是需要在前行中一點點總結出來的。
陳氏是一個家族這沒錯,他不必像是儒家和道家那樣有一個明確的、核心的思想也沒錯,可....當陳氏當年的某一位先祖開始廣收門徒的時候,開始發展“門生故吏”的時候,這就有問題了。
這便是最大的問題。
陳氏能夠將所有的門生故吏都變成“陳氏中人”麼?
不能。
那麼為何陳氏依舊是以當初“家族”一樣的情景去茫然發展?
這是錯誤的道路。
陳彼越想越是一身冷汗,也正是從那個時候開始,陳彼才有了“激勵勇退”的想法。
他必須這麼做。
唯有這個時候急流勇退,將大部分的“黨羽”輕簡之後,他才可以解脫所有的束縛。
但在驚恐之後,轉瞬而來的就是“驚喜”和“興奮”。
為什麼?
因為一百八十年前陳氏先祖沒有做到的事情,他如今可能要做到的。
因為一百年前陳氏那麼多先賢沒有做到的事情,他如今要去做了。
因為五十年前,那些榮耀的先祖們沒有想過的事情,他如今要付諸實踐了。
自此。
陳彼可自稱為“先祖陳野”之再世學生!
哪怕是當年陳氏的第二代先祖們站在陳彼的麵前,拋卻了所謂的“身份地位”之說,僅僅以一個“人”的身份站在陳彼麵前的時候,他們也要低下高昂的頭顱!
為何?
因為陳彼真正的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並且要開始著手解決了。
就如同當年的“孔子”創建了“儒家”,而後被稱之為“至聖先師”,被稱為“孔聖人”,後來的孟子繼承、發揚了儒家之後,可以被稱之為“亞聖”一樣。
就如同“孔子”和“朱子”;“孔聖人”和“朱聖人”一樣。
就如同高皇帝建立了“大漢帝國”,而“文景”和“武帝”徹底讓這座龐大的帝國站立在巔峰、而“光武”又再次中興這個帝國一樣!
陳彼甚至可以想到,當自己完成了內心構思了之後,哪怕是再過去一千年的時間,在陳氏的祭祀和族譜當中,提及陳野,必定提及陳彼。
陳彼這個名字,不會被覆蓋在陳氏千年的榮耀中了。
總結!總結思想!繼承,繼承學說!發展!發展新的理念!
固步自封者,終將成為螻蟻。
這便是劉恒這幾年想要告訴陳彼的事情,也是劉恒竭力想要推動陳彼完成的事情。
正如陳彼所說的一樣,陳氏太大了。
大到了哪怕是皇帝想要動他,都會惹一身麻煩,最後甚至有可能被“拉下馬”。
畢竟陳氏是真的有這個本事。
若換做一般的皇帝,大概率會站在一邊,看著陳氏繼續這樣以一個家族的形式不倫不類的發展下去,最後以崩潰。
這個時間或許不會太早,但絕對不會太遲。
就算劉恒看不到,劉啟也一定能夠看到,這對於皇帝來說是一件好事,畢竟到時候陳氏崩塌了之後,皇帝就可以少一個顧慮了。
但文帝不同於常人。
他是一個真正的皇帝,一個仁義的皇帝。
他看到了陳氏的問題,看到了自己老師的困境,再三思量之後,他義無反顧的、毅然決然的站了出來,承擔著巨大的風險而幫助陳彼、幫助陳氏完成了這一次的“困局”。<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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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有玄幻一點的說法,這叫做“鴛鴦法”。
用佛門的說法,這叫做“棒喝”。
一語點醒夢中人。
所以陳彼在離開的時候,一點怨言都沒有,在過去的兩年內,也積極的配合著劉武的行動,於自身進行一些“周期性自我革命”,這是一個“家族”保持清醒道路上必須所具備的東西。
“此次,當真是多謝陛下了。”
陳彼的聲音中帶著感動,其實在剛開始的時候,他也在懷疑,懷疑劉恒是否是如同其他的帝王一樣開始懷疑陳氏了。
他並沒有質疑自己的這個想法,畢竟往昔的帝王都是這樣。
陳氏身為帝王老師的人,大多數到最後都難逃君臣離心、師徒離心的下場,他以為自己也逃不過。
可事實上,他逃過去了。
劉恒倒是笑了笑:“老師何必客氣呢?”
“若是老師真的想要感謝我,不如回答我一個疑問吧。”
陳彼挑了挑眉:“哦?陛下有什麼疑問?”
劉恒沉默了片刻後說道:“我一直覺著,高皇帝是真的認為劉如意類己。”
“直到今日我在宮中想到了一件事情。”
“劉如意頑劣、猖獗、愚笨,但高皇帝卻是神武之姿,哪怕昔年在沛縣龍起之地困於淺灘的時候,也不曾有過這般頑劣的狀態。”
他看向陳彼:“為何高皇帝會覺著劉如意類己?”
“說句有些自誇的話,高皇帝應該更覺著“劉長”類己才對,或許就算是我,都有可能更與高皇帝類似。”
陳彼同樣沉默的看向劉恒,片刻後幽幽的歎了口氣,所說的內容卻並不是他們方才討論的話題。
隻是輕聲說道:“陛下,先祖陳野曾經在教導二祖之陳慎的時候說過一句話,“人終究會為少年不可得之物而困居一生”。高皇帝神武之姿,為赤帝之子,但卻依舊難逃此劫。”
“昔年高皇帝為家中幼子,但因為性格與太公並不類似,所以不得寵愛。”
“罪人劉如意的性格.....大抵上更類似一個“備受寵愛的高皇帝”的姿態吧。”
劉恒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原來,困住大漢四代帝王的困局,起因竟然是這麼簡單。
.........
桃花源中
陳野站在桃樹下,周圍無儘大風起。
陳慎等人都站在他的身旁,看著天空之上那凝聚著、蓄勢待發的長河。
陳野大笑一聲:“陳氏,今日真正的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