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元七年,爭鬥了近乎五年的“奪嫡之爭”以一種玩笑似的方式結束了。
代王.....哦不,已經被改封為“梁王”的劉武被他的父親,如今的天子趕去了封地,自此之後,京城中就隻剩下了太子一個皇子。
這是天子對太子的交代。
而蠱惑梁王作亂、站在梁王這一側的“儒家”以及孔家,幾乎全都被貶謫了,甚至有些連官身都未能夠保留。
天子對“儒家”還是留了一手。
因為天子詔令,讓賈誼為梁王太傅,教授梁王學業,而梁國的國相則是選擇了一位忠於朝堂的“太子黨”,那位的成分十分複雜。
他不僅僅是“太子黨”,他還是“鹹陽學宮一脈”以及“陳黨”。
讓這樣子一位人物去當梁的國相,是壓根沒有打算給梁王任何機會,隻想讓梁王老老實實的被控製著。
太子也同樣看出來了這其中的“貓膩”,但是他與天下其他人想的不同,他認為這是“天子”對劉武留了情麵,因為劉啟明白一件事情,陳黨中人,最為“正”。
尤其是天子選出來的這一位,更是典型的“君子”。
.........
東宮
劉啟臉上冷笑連連,他看著對麵坐著的陳拓說道:“老師,看來父皇對梁王還是沒有死心啊。”
他的眉宇中帶著濃厚的疲憊之色。
陳拓卻並不以為然:“殿下錯了。”
他輕笑一聲:“殿下怪錯了對象,您應該責怪的並不是天子,而是皇後。”
陳拓的聲音冷酷:“真正推動梁王野心的,不是天子,也不是儒家,是皇後,您的母親。”
“而促使天子放了梁王一手的,也同樣是您的母親,而非是天子。”
“天子最多也隻是顧忌皇後的心思,所以借坡下驢罷了。”
劉啟低著頭,他何嘗不是如此呢?
他歎了口氣聲音更加疲憊:“但是我聽老師的語氣,莫非是孤不需要擔心梁王了?”
陳拓抬起頭:“是的,至少在您登基之前是不用考慮的。”
“若是日後不需要梁王做什麼事情的話,您之後也不必再考慮梁王的身份,甚至可以在皇後也故去之後,著手收拾梁王了。”
劉啟看著陳拓問道:“先生也建議孤留著梁王是麼?”
他一下子就聽出來了陳拓話語中的深意。
劉啟微微皺眉說道:“先生的顧慮是什麼呢?”
陳拓但笑不語,他指了指東宮牆壁上懸掛著的大漢堪輿圖:“殿下,您仔細瞧一瞧那堪輿圖,您便知道天子的想法,也知道臣的想法了。”
“臣與天子所顧慮的東西,都是一樣的啊。”
“臣也是方才想明白天子的深意。”
“最開始,或許天子是真的覺著“梁王”類己,可自從皇後、儒家、以及梁王生出了“皇太弟”想法的時候,天子就徹底的憤怒了,並且在這種情況下,極度憤怒的天子保持了絕對的理智。”
“他看到了一種可能。”
“想到了一個辦法。”
“如今天子沒有直接將梁王的所有希望都給鏟除,並且將其幽禁,反而是改封為梁王,便是這樣的想法。”
“這是最符合天子邏輯的一種推測。”
聽到陳拓的話語,劉啟心中一驚,繼而開始看起來身後懸掛著的堪輿圖,隻是簡簡單單的看了一圈,他便立刻發現了問題。
劉啟猶豫著說道:“難道是.....吳國?荊國?楚國?”
當想到這裡的時候,劉啟看梁國的地理位置看的就更加仔細了,他一邊看一邊思索著說道:“梁國的位置,正巧在這諸多封國之間,算是朝廷與封國之間的一道壁壘。”
“若是諸侯國想要反撲朝廷謀逆的話,那麼就必須是要打穿梁國才能夠做
到這一點。”
“除非他們能飛。”
“否則,不可能突破梁國這個“人造限製”。”
越看梁國的地理位置,劉啟越覺著心驚膽戰,他轉過頭,看著身後的陳拓說道:“老師,父皇他從一開始就在算計?”
“父皇布局,竟然如此深遠麼?”
陳拓閉上眼睛,想起來前些時候陳彼離開之前與他所說的話。
他神色有些複雜的說道:“其實不隻是如此。”
“前幾年的爭鬥,陛下一方麵借此來試探皇後、儒家、梁王、太子您,以及陳氏,另外一方麵借著這個機會點醒陳氏,讓陳氏明白自己走錯了路。”
“而在完成這些事情的同時,陛下甚至還能夠落下一子,以防諸侯謀逆。”
陳拓輕聲道:“防備諸侯王或許是陛下無意間落下的棋子,而此次吳王隻是正好撞在了陛下的這個準備之上,這也更加證明了陛下的智慧。”
劉啟還是不敢相信。
自己那個看起來仁善的父親,竟然直接將這朝堂上的所有人都玩弄於股掌之間麼?
“可.....老師,您是怎麼確定的呢?”
“您能夠確定麼?”
到了這一步,劉啟反而是有些不敢相信了。
陳拓的神色同樣複雜:“殿下,臣並沒有證據可以證明這一點。”
他略微沉默的說道:“但,您殺死吳王世子是一個“不可預知”的事件,這個事情大概率導致吳王心懷不軌,回到封地後圖謀反賊之事。”
“依照常理來說,陛下在解決完這件事情之後,應當以此事極度憤怒的訓斥您。”
“至少要為此事煩心。”
“這才是毫無準備之下正常的反應。”
“可,到如今為止,陛下除了簡單的訓斥了您幾句之外,您見到過陛下有為了此事十分煩心的時候麼?”
“沒有。”
陳拓與劉啟對視,聲音平穩:“一次都沒有,天子甚至反應十分迅速的借著“梁王”這個蠢貨的舉動,將他的封號從“代王”改為梁王。”
“天子在這之前自始至終都沒有給代王劃歸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