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孝康帝的一生(1 / 2)

陳無實誇耀英雄出少年的少年人坐在那裡,臉劃過一抹羞澀的神情。

顯然他不太習慣這樣被誇讚。

尤其是被自己的叔祖,這般毫不掩飾的誇讚。

“叔祖說笑了。”

他勉強維持住了自己的風度,笑著說道:“隻是讀了幾年書而已。”

陳無實笑了笑,背著手站了起來,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左州啊,你這個年歲能夠有這般的心性、智慧,都已經是等的了,不需要再過多的沉悶。”

他調侃兒的說道:“小小年紀不意氣風發,那什麼時候才能意氣風發?”

“等到了老夫這樣的一把年歲麼?”

陳左州跟在陳無實的身旁,聽著陳無實的教誨。

他明白,自己的叔祖乃是政治學大家,更是儒家大家,當今世除了已經故去的董仲舒之外,旁的人再也沒有能夠勉強跟在叔祖身後的治學大家了。

即便是當年的董仲舒,距離自己的叔祖也有些距離。

陳無實一邊走,一邊給自己的這位後輩講解著人生的道理。

到了他這個年歲,比起來“知識”這種具體的東西,他更加喜歡的是給自己的後輩傳授一些“人生哲理”。

知識,什麼時候能夠學習。

拙身樓中的知識,足夠陳氏的後輩們積攢了。

可做人的道理,卻不是什麼時候都能夠學習的。

學藝先做人,在陳無實看來,學“識”之前也要先學做人,先學會怎麼做一個問心無愧的人、一個對天下有用的、至少是對自己有用的人。

多年後,已經成為當代治學大家的陳左州依舊會想起來這個午後。

和煦的風垂在他的額頭,將臉頰旁的發絲吹動。

他那位名揚天下的叔祖則是在他的身前,為他答疑解惑,也正是在這個下午,他學會了做人的道理。

人要有益。

無論是對天下的益,還是對自己的益。

時間總是匆匆,不曾留下顏麵。

陳多病從床榻坐起來的時候,感覺到了時光流逝在他身的痕跡。

一切仿佛還在昨天一樣,可再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的父親,那位治學大家已經逝去兩年了。

他歎了口氣,侍女為他穿好了衣服,之後朝著自己點卯的地方去。

陳無實是在龍鳳七年逝世的,如今已經是龍鳳九年了。

當今天子勵精圖治,沒有出現什麼差錯。

天下也進入了一個繁榮昌盛之後的“和平安定”時期,無論東西南北,都儘皆臣服在大漢的鐵蹄之下。

他輕咳幾聲。

抬起頭看著遠處的丞相署,臉帶著的是些許自然而又不自然的神情。

天子對陳氏依舊信任,陳氏的勢力依舊龐大。

但陳多病卻堅定的駕馭著陳氏這輛恢弘的馬車,繼續緩慢的行駛著。

這輛馬車已經兩百多年,馬就要三百年了。

可誰也不能夠質疑這輛馬車是否還能載人前行。

官渡城越修越大,如他的祖父陳秋、陳辟一樣,他的父親陳無實回到官渡城之後,繼續擴建這座本就恢弘的城池。

這幾乎像是一個國家了。

天下有不少人都在明裡暗裡的勸誡,勸誡陳氏“稱王”。

這樣的信件有不少,甚至劉氏宗族的人也有來勸誡的,說陳氏如今已然可以稱王了,若是還不稱王,這豈不是讓天下其他的諸侯王難堪麼?

若是陳氏願意,他們可以書請天子為陳氏封王,不需要陳氏的人自己動手。

昨晚起夜的時候,陳多病將這些信件一部分當做廁紙用了,另外一部分則是交給了繡衣使者,讓他們交給天子。

陳氏的確可以稱王建國,但沒有必要。

陳氏也不想治理一個龐大的國度,因為若陳氏稱王建國,那麼再去管理天下、治理天下黔首,那就成了逾矩的事情。

在陳氏人的心裡,天下黔首永遠比所謂的“稱王建國”更加重用。

將自己從回憶中抽出身來,陳多病坐在丞相署內緩了緩神,看了兩封奏疏之後繼續開始發呆。

這些奏疏其實並不用他去看。

因為眾多壓力,所以天子隻能夠讓他繼續擔任丞相,畢竟相對於霍光以及其他權臣來說,陳氏依舊是那個最值得信任的人。

更何況太子要管陳氏的家主喊一聲舅舅!

這樣的關係,怎麼著都比外人更加可信吧?

而霍光則是擔任了丞相署內吏,這個不知名的官位在霍光來了之後,就發揮出了原本沒有發揮出的作用。

他幾乎掌控了整個丞相署。

當然,這是在陳多病默許的情況下,若陳多病此時對霍光有意見,那麼霍光瞬間就會從雲端掉到泥潭中。

霍光自己也知道這個情況。

陳多病錘了錘自己的腰板,感覺坐的有些太久了,甚至有些僵硬。

不遠處急匆匆的腳步聲響起,霍光走了進來,臉帶著恭敬。

“陳相,這是今歲關於諸多學宮的費用,還請您查看。”

陳多病接了過去,笑著看向霍光:“冠軍侯的身體怎麼樣?”

他像是抱怨一樣的說道:“我家那個,今日一大早便托我送信,讓我問問你,看看冠軍侯身體如何。”

霍光也是笑了一下,臉帶著些無奈。

自從前歲陳無實去世之後,陳去虜和霍去病就待在家裡不怎麼出來了,但兩個人好似憋了一口氣一樣,都對外放話說是要熬到對方死掉之後再死。

整的天下一部分人都以為,大漢的兩位將軍看似和睦,實則有矛盾。

這也導致了一係列啼笑皆非的“試探”。

不過霍光和陳多病都知道,這不過是兩個老頭子彆扭的關心罷了。

“不疑呢?”

“算算年歲,也該入朝了吧?還是去入伍?”

霍光皺了皺眉頭:“不疑總是想著入伍,想和大哥一樣建功立業,但現在大漢對外並沒有什麼戰事,想要通過軍功晉升,隻怕是難加難了。”

陳多病倒是看得開。

“當今天子是那種閒得住的性子?”

他的話語中似乎帶著些深意,也似乎隻是隨口一說:“既然孩子喜歡,就讓孩子去吧。”

“我瞧著不疑身頗有幾分冠軍侯的勇氣。”

“當是能建功立業的。”

霍光聞言略微思索了一下,最後還是點頭稱是,決定回去之後找自己大哥問問情況。

他原本也是覺著自己這位司是一個沒有才學的紈絝,隻是憑借著陳氏的名望才坐在了這個位置,被天子扶著做一個泥菩薩。

但這些年的相處下來,他卻慢慢的發現了一件事情。

陳多病從來沒有犯過錯。

是人都會犯錯,尤其是這種紈絝。

可陳多病卻如同一個精密的偶人一樣,每一步都是一模一樣的絕對正確,該紈絝的時候紈絝,該清醒的時候清醒,該說什麼話的時候說什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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