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陳誌滿含著心酸的話語,陳湛長長的歎了口氣:“左右父親已經為大虞的江山社稷計較了這麼多了,如今便放鬆幾日吧。”
“父親應當是要分一個輕重緩急的,此時若是您病逝了,您猜一下,陛下是會更加癡迷尋仙問道,還是會浪子回頭?這天下的百姓是會過的更好,還是過的更差?”
陳湛蹲在陳誌的麵前,握著他的雙手。
“您活著,天下百姓就有一個盼頭。”
“您沒了,不僅皇帝心裡的那一盞明燈沒了,這世上百姓心頭唯一的希望也沒了。”
他低著頭說道:“您知道的,我是絕對不會入朝為官的。”
“哪怕入朝為官,我也不會乾涉這江山。”
“我會做一個沉默的行者,看著這來來往往的世人。”
陳誌撫摸著陳湛的頭顱,心中的悲苦更甚。
他明白自己兒子的想法、同樣也理解其中的萬千思緒。
如今的大虞就像是當年舊漢末年時候的江山一樣,隻是最可惜的是,如今的陛下連一個子嗣都沒有,更不必說如同那位一樣,有一個可以當光武的優秀子嗣了。
這同樣也是張安年沉迷於求仙問道的原因。
自當今登基到現在,已經十年了,這十年的時間皇帝寵幸了無數的妃子,除卻少數的幾個懷有子嗣外,其餘的都沒有一點動靜。
而有皇子降世之後,他們的身體也都是十分脆弱。
能夠長到三歲的便是少數,能夠活到五歲的隻有一個,那個孩子在兩年前病逝。
從那個時候一直到現在,皇帝的後宮竟然一點動靜都沒有。
去歲的時候,陳誌請扁鵲入宮為皇帝看顧身體,扁鵲出宮之前曾在拙身樓中,告訴陳誌皇帝的身體。
皇帝因為幼年苦難、加上常年服用丹藥,身體中積累的毒素已經到了一種地步。
他很難有子嗣。
哪怕是有子嗣降世,也一定是會因為皇帝身體內的丹藥毒素而變得體弱多病。
這是皇帝自己作出來的事情,誰也無法改變。
從皇帝最大的孩子死去一直到如今,又是兩年了,這兩年後宮中一點動靜都沒有,皇帝也漸漸的不想去後宮了,而是沉迷在丹房之中求仙問道。
他想求的仙到底是什麼仙,誰也不知道。
他想要問的道到底是什麼道,這一點同樣誰都不知道。
唯一一點可以確定的是,皇帝信奉的並非是道教,也並非是佛教。
他隻是喜歡整日裡窩在宮殿中“求仙問道”。
想到這裡,陳誌的神色更加悲苦了。
他不明白大虞的前路到底在哪裡。
難道亂世馬上要來了麼?
雖然並不意外,但這卻並不代表陳誌願意接受。
他還是想要努力一把,改變如今的情況。
想到這裡,陳誌的身體中好像湧現出來了無數的力量一樣,他站起身子來,看著手邊的陳湛:“去準備車馬,我要入宮麵見陛下。”
國舅府
楊堅回到府中後,便神色莫名的坐在屋子中,屋子裡點燃著千金難得一見的沉香。
“夫人——”
門外響起一陣輕聲,隨即這大門被打開了。
一股子煙氣從其中奔湧而出,青煙彌布整個屋子,屋子裡麵像是著火了一樣,楊堅就這樣坐在屋子裡的椅子上,一言不發的靜靜的坐在那裡。
看著像是一個沉默的石像一樣。
獨孤伽羅沉靜的走了進來,繼而將屋子裡麵的窗戶全然打開,之後又拿起來扇子一點點的扇動著。
她坐在楊堅的身邊,低聲道:“夫君,這是怎麼了?”
“什麼事情能夠讓你這般的擔憂?”
獨孤伽羅出身獨孤氏,在大虞朝也算是一大世家了。
當年天武帝一朝的時候,獨孤氏的先祖曾經有過大功於大虞,他所率領士卒覆滅了西域一國,之後進封為太尉。
而如今的獨孤氏也依舊風光。
獨孤伽羅的父親獨孤信,擔任大虞朝門下令,算是位高權重的五位國相之一。
與此同時,獨孤信還兼任國朝的“上將軍”。
難得一見的文武雙全之才。
楊堅在煙霧中看不清麵龐,他隻是說道:“丞相的身體,恐怕便是這幾個月的功夫了。”
“甚至有可能便是這個月了。”
獨孤伽羅手上的動作一頓,繼而說道:“那夫君應該歡喜才是。”
她的眉宇中帶著些許的笑意:“若是丞相病逝,就世子那個性子,恐怕就算是當了丞相,也不會理會太多朝政事務。”
“他必定是會從現在的位置升遷,屆時中書令、丞相署內吏兩個位置必定空置出來一個。”
“世子的兼任大約會是丞相兼任中書令,而丞相署內吏的位置便會空置。”
“丞相署內吏的位置可以說是五相中排列第二的,屆時夫君便可以升遷。”
“而夫君如今的位置,也可以挑選一位合適的人擔任。”
“如此一來,距離夫君的想法豈不是越來越近?”
楊堅長歎一聲。
“是啊,距離我的目標越來越近了。”
他的手伸出,在這煙霧中迷茫的晃動著,整個人像是魔怔了一樣。
“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啊——”
“誰不想去做呢?”
說完這句話後,楊堅又再次沉默了。
“等吧。”
陳誌坐在大殿中,看著這熟悉的裝飾。
遠處一陣腳步聲響起,一個身上穿著黑金太極陰陽千字文長袍的年輕男子走了過來,麵容俊秀中帶著些銳利之氣。
看著便不像是能安心修道的。
“相父,您來了。”
張安年走到陳誌的身邊,將他攙扶起來,他的心中,先皇不是父親,這位才是父親。
“是有什麼要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