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留下旨意,令太後輔政,宮中的許多事情也都由太後把持。”
“當時丞相還在的時候,還能夠幫助陛下,所以那些年來建武科學子的日子還是比較好過的。”
“隻是後來,丞相的身體每況日下,太後又起了小心思,繞過陛下直接令當時的中書門下——”
說到這裡,盈安看了一眼站在那的楊堅、蘇威等人,然後感慨的說道:“讓他們設立的方士科以及伶人科,實則那些人根本就不是陛下的門生,也不聽從陛下的命令啊。”
他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訴說著張安年這些年的苦楚,越說越讓周圍的百姓們覺著心中愧疚,對於前些年日子不怎麼好過的那些憤恨也逐漸的消失了。
畢竟這個人都說了,陛下的日子也不好過嘛。
一切都是之前那個中書門下、以及太後那個老妖婆的問題!
對了
之前的中書門下是誰來著?
人們的目光逐漸的看向方才還字正腔圓、陳敦有力的為自己等人謀福利的楊堅、蘇威。
如果他們沒記錯的話,這倆人不就是之前的那個勞什子中書令?
眾人神色一變。
合著剛才你說的那些話全都是假的啊,咱們的日子過得不好是你們的問題啊?
一群人眼神變得不善。
而楊堅心中一頓,有些無奈和感慨。
這事情的確是真的,但他也有借口,當即上前一步,低頭認錯:“原來如此,當時接到來自宮中的命令後,臣等也十分迷茫,但拖延了三四天,還是見不到宮中來新的命令,於是隻能依照旨意通過此事。”
他的聲音中帶著愧疚,幾乎要哭出聲來。
“原來是臣等受人蒙蔽了啊!”
周圍百姓的神色再次變化。
哦,原來是受人蒙蔽了。
尚且在宮中的太後,在所有人都目睹的情況下,被動的接受了來自這兩位的“黑鍋”。
張春同樣是“神色大驚”臉上帶著茫然與惶恐,他連忙上前將依舊彎腰的張安年攙扶起來,聲音有些哽咽:“原來陛下竟然受到了如此的苦楚啊!”
“我等身為臣子,竟然連此事都不得而知,當真是為臣不力!”
“今日,哪怕是先帝當年留下了什麼旨意臣也無法忍受了!”
“陛下!先賢曾言,父不慈,子何必孝,更何況太後非陛下生身之母,何必如此顧忌太後?”
“臣請陛下收繳太後權利!”
周圍的百姓們也都憤怒的大吼著:“請陛下收繳太後權力!”
張安年雙眼通紅:“你們這是為何?難道是要逼朕不仁不義不孝麼?”
張春跪在那裡,猛的扣頭,額頭上沾染著些許雪花。
“陛下!”
“昔年陳子曾對當年的趙太後以及始皇帝言,您一旦成為皇帝,成為這九五之尊之位,就已經不是一個孩子的身份了,有什麼不孝之言?”
“當年陳子誅殺趙太後,今日若陛下執意不肯收繳太後手中權力,臣寧死前去官渡,請鎮國王出山,誅殺奸佞!”
陳氏是塊磚,哪裡好用往哪裡搬。
此事,提起陳氏之後,百姓們的聲音也明顯是有了更多的底氣。
“陛下!我等願前往陳氏請鎮國王出山!”
一群百姓們的臉上帶著懇求。
此時的風雪更大了,呼嘯而來的蕭瑟冷風將一切都席卷,張安年落淚,看著眾生,隻能夠低聲道:“也罷,為了這天下,為了這眾生,哪怕朕擔負這不孝之名又能如何?”
他轉過身,麵對那皇宮以及太廟的方向,微微躬身。
“今日,朕以大虞皇帝之身,以祖宗靈位為誓。”
“將科舉考試定為一科,所考內容由建武大典之中抉擇出法典、以及治國安民之策,若後世皇帝有違背此言的,眾生皆可反之!”
“而其不為逆賊耶!”
“今日之誓,與天共鑒!”
“山河不改,誓言不休!”
萬歲十二年冬
。
持續了多日熱鬨的京都變得寧靜起來,而關於皇帝幼年時候苦楚,之前的“昏庸”更是被太後所裹挾的消息傳遍了大江南北,所有人都知道了,不是皇帝不好,而是皇帝身邊有奸佞,有一個壞透了的太後!
而且還有兩個昏庸的臣子——哪怕他們也是被人蒙蔽了,但那又如何?皇帝都認錯了,你不認錯?你既然承認你錯了,那你就是昏庸無能!
楊府
獨孤信的神色有些難看,他看著麵前的楊堅低聲說道:“這幾日本來是想要將你們官複原職的,但是但是陛下用民間對你們的怨言當做借口,將之再次推遲。”
“你我等人官複原職,隻怕是要再等一段時間了。”
楊堅的神色倒是沒有什麼變化,反而是歎了口氣說道:“事實上,當那個叫做盈安的當眾說出誅心之言的時候我就知道了,這是陛下做的一個局。”
“他的目的,一方麵是為了改革科舉製,使得新的學子變成真正的、能夠占據高位的天子門生,另外一方麵則是挽回自己名聲,最後還能夠將太後限製在深宮當中,日後即便是太後想要做什麼,都會被前朝的臣子直接以此事頂撞回去,甚至人們不會覺著臣子和陛下做錯了,反而會覺著太後錯了。”
“最後,他還能夠拖延你我回到朝堂的時間。”
“哪怕隻是拖延一年,陛下也有足夠的時間收攏一大部分的臣子,從而真正的形成與我們的掎角之勢了。”
楊堅說著說著,便感慨的說道:“你我都小瞧了陛下啊,陛下的聰慧恐怕古往今來都能夠名列前茅了。”
他的目光穿透一切,看向那深宮:“不過,這一場爭鬥還未曾結束。”
“孰勝孰敗,還未曾有結果呢。”
勤政殿
張安年的神色愉悅,他看著手中的奏疏:“盈安,你瞧瞧這些人,變臉變得有多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