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深呼吸平複情緒,玄負雪決定快刀斬亂麻:先處理魔頭,再尋機尋找路線和出口,離開此處。
既然上蒼有眼,讓她重活一次,她定要尋回自己應得之物,報未儘之仇。
她攥緊十指,指尖掐進掌心嫩肉。唯有依靠痛楚才能堪堪壓抑內心翻滾不休的憤怒。
從魔掌中脫出之後,她勢要找到凜遲。
找到他,殺了他,然後把他碎屍萬段,屍體拖去做仙草田肥!
估摸著那隻魔已經走遠了,玄負雪悄無聲息地鑽出桌案,貼著牆根往前走了幾步。
然而這長廊曲曲折折,百繞千回,她像隻無頭蒼蠅似的轉悠半晌,進了一間宮室,忽地覺得眼前景物有些眼熟——竟是又回到她醒來的地方了。
窗外傳來一陣紛亂的腳步聲,夾雜著焦急的人聲:“那隻魔闖進百花殿了!那可是夫人寢殿!”
另一個帶著哭腔的聲音道:“完了完了!尊上還在戮武門外迎敵,一時半刻怕是趕不回來了!嗚嗚嗚嗚嗚若是夫人當真出了事,我還不如找條繩子吊死呢!”
先前那道更粗的聲音嗬斥道:“哭有什麼用!尊上讓你我照料夫人,等待夫人醒轉,如今卻出了這樣大的紕漏,你我吊死還算輕的,上下祖宗十八代都不夠尊上他老人家拖出來鞭屍!”
哭哭啼啼的纖細聲音還沒開口,忽地聽見一聲慘叫!
一潑豔紅的鮮血濺滿透白紗窗。
“魔!魔又來了!”
聽見尖叫,玄負雪來不及多想,閃身就要出門救人,可屋外魔的動作更快,殿門“砰”地被撞開,一個鮮血模糊的人影隨著門板一道飛了出去,跌落在玄負雪腳邊。
玄負雪急忙刹住腳步,俯身查看對方傷口。
那小宮女右手臂上破了個大口子,鮮血直流,但並不傷及根本,還能掙紮著坐起來。
“多謝,我......”看見玄負雪,小宮女顯然怔住,半晌,眼睛一亮:“夫人,夫人您醒了?!”
想到自己從這間華麗的寢殿中醒來,玄負雪若有所思,用手指自己:“你在叫我?”
小宮女興奮之情顯而易見,用力點頭:“夫人您能醒來真是太好了!若是尊上知道了,他該多高興啊!”
她捏緊衣袖,抹了一把眼淚,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不由分說就扯著玄負雪往寒晶玉床邊跑:“委屈夫人您先在床下躲藏片刻,我去把那魔頭引開!”
玄負雪正要製止,那小宮女卻揪緊她的衣袖,使勁搖頭,眼中已經含淚:“仙門修士在戮武門外設伏圍攻尊上,方才護衛回報時說尊上受了重傷,怕是再趕不過來了。夫人若是能躲過此劫,定要去戮武門外,尊上就在那裡,他等您醒過來已經好久——”
話沒說完,她渾身一僵,兩眼翻白,暈了過去。
玄負雪雙掌合十,歉意地說了句“對不住”,便將被自己打暈的小宮女拖進了床下,遮蓋好身形。
就算她再弱,也斷沒有讓一個手無寸鐵的凡人替自己獻身的道理。
藏好小宮女之後,玄負雪轉身,朝著殿外走去。
殿外烏雲蔽月,一片黑暗中隻有遠處星星點點的宮燈微亮,門階下橫陳著身著宮裝的屍體,方才對話的另一個宮女已經斷氣多時。
而屍體之上,匍匐著渾身赤黑的魔。
空寂的深夜中,回響著魔啃噬血肉的咀嚼聲。
溫熱血液漫延到玄負雪腳下時,那隻魔驀地停下動作,抬起頭,兩隻赤紅的雙眼直勾勾地盯著玄負雪。
玄負雪彎腰,從地上一片狼藉中找出一隻金釵,攥在手中,一眨不眨地和魔對視。
半柱香不見,它已經比上一次玄負雪看見它時大了不止一倍。
人世間的魑魅魍魎不僅依靠天地間魔氣怨氣修行,更能依靠生吞血肉增長修為。
估計是以形補形,吞下一個人後,魔的身上便會長出許多畸形奇怪的肉瘤,有些肉瘤像是人的四肢手腳,有些像是被吞食者的麵孔。
實在惡心得緊。
可偏偏對於魔而言,吃人能使它修為暴漲,而迅猛提高的修為正體現在它急劇竄高的個頭上。
眼下這隻魔體型比原先大了不止三四倍,想必掌下已經沾了不少人的性命。
魔抽動幾下鼻翼,再次露出一個毛骨悚然的笑容,掛著肉渣的裂唇高高上揚,露出沾著紅血的森白尖牙,從喉嚨裡滾出幾聲含糊的咕噥:
“還是,你的血最香......”
“所以說,我最討厭不通人性的畜生。”
金簪從手中飛出,淩厲刺穿魔的右眼,魔痛得發出尖嘯。
可它吸食了生人血肉,早已今非昔比,就在金簪從玄負雪脫手的一瞬間,魔已經飛身上前,尖銳爪尖瞄準她脆弱的脖頸。
躲不過了!
她不甘心!
明明才撿回一條命,明明睜眼才重新見到這熟悉的世間,她還有許多事情沒有做,師尊,大師兄,她想再見他們一麵,她不要……
劍光淩冽如虹。
魔赤紅的血目睜圓,頭顱隨著雪亮劍斬揚向淩空,森羅魔氣在深藍無垠的夜幕中劃出一道暗黑弧線。
玄負雪的呼吸一瞬間停了。
她認得那柄劍。
斷妖魔罪,斷世人罪,也曾了斷過她的心跳。
胸腔右側突地銳痛。
雲散月出。
無頭魔身軀沉重墜地,露出來人。
他逆著月光,身影黑沉,背後是一片屍山血海。
玄色暗紋的方靴往前一步,靴底碾碎一汪平靜血泊。
再往上是寬大厚重的織金暗紋黑色大氅,內裡是同色素袍。袍角、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