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心魔(1 / 2)

“救她與否,我痛楚與否,都是我自己選的路。”年輕而英俊的魔頭低聲這麼說著,張開雙臂,想要去擁抱昏迷的少女,“彆告訴她。”

可隨著他的靠近,縈繞在他周身的魔氣重新躁動起來,興許是與主人心意相通,混沌無知的魔氣也察覺到了麵前這個虛弱受傷的少女是自己最渴望吞之入腹的美味血肉。

魔氣翻湧,立刻就要吞沒玄負雪。

“如果你無法自控,就趁早離開。”子桑妙儀冷著臉,用舊劍將凜遲拖開,又是一道護靈罩劃在玄負雪床前,隔絕了貪婪的魔氣,“雖然玄負雪得了我一口心頭血,暫時死不了,可你這個移動的魔氣源頭如果一直待在她身邊,我可不能保證她不出任何三長兩短。”

凜遲怔怔的,低著頭看著自己沾滿鮮血的手掌。

他從城外一路殺進來,根本來不及清理自己,滿身血汙,指縫間都是褐色乾涸的血痕汙泥。

似乎突然意識到自己如今形貌有多狼狽,凜遲抿唇,垂下胳膊,將十指藏進寬大的袖袍內。

原來他的擁抱,是殺死她的利刃。

“你若是還想保她一條命,我給你指一條明路。”子桑妙儀壓根不在意自己的話是否會再次刺激凜遲,她迎著凜遲仿佛要殺人的目光,繼續冷冷道,“為了防止囚犯逃脫,城中土牢布有卸靈陣,堅固無比,即使大羅神仙來了也會被除掉一身法力。你去那裡待著,可以抑製魔氣。”

她頓了一下,沒將話說全。

卸靈陣好用,但入陣之人所要承受的痛苦也不少,是猶如千萬柄小刀在人的四肢經絡裡輪番刮剜,又仿佛硬生生撕扯血肉、磨碎骨節。

總之,十分痛楚。

然而她的話沒說出口,凜遲卻已然知曉:“酆都內也有卸靈陣。”

看來他知道這陣法的可怕,那他應該是不可能會去了。

子桑妙儀微微皺眉,正準備換一個說辭,讓他從玄負雪身邊離開,卻見凜遲已經起身往外走:“土牢在何處?”

他似乎一刻也不曾猶豫,帶著一身血腥味和煞氣,跟著子桑妙儀,踏入幽暗不見天日的土牢。

子桑妙儀最後看了他一眼,放下一碗供他飲食的清水,關鎖了囚籠。

厚重土門緩緩關閉,最後一絲光線被吞沒,土牢內陷入一片漆黑。

*

桃花宮,寢殿內,少女滿額頭的汗,臉色蒼白,眉頭深鎖。因為克製不住地掙紮扭動,傷口龜裂,繞在脖頸間的雪白紗布已經被淺粉的血跡打濕。

玄負雪正在做噩夢。

奇怪的是,她好像知道自己是在做夢,以一種第三人的視角,冷漠地看著幼時的自己重演回憶。

隻是這一次,回憶的內容曆久彌新,出現了她從前已經遺忘了的細節。

是她五歲那年的事情,她在靈草田埂間追逐一隻雪白可愛的靈兔,一不小心跑得太遠,在見孤峰後山迷了路。

那時玄負雪雙腿還能跑能跳,她素來膽大,迷了路也不害怕,隻是憑著本能記憶,亂走一通,不知過了多久,總算聽見遠處一間洞府內有人低語。

是師父和大師兄的聲音。

玄負雪躡手躡腳地靠近,懵懂地聽見他們似乎在談論什麼取血、製藥之類的事情。

以及,大師兄似乎在哭?

“爹,難道所謂‘仙門第一人’的名稱就如此重要麼?!”大師兄隱約的哽咽傳來,“你已經對不起娘親,不能再對不起玄姑娘——”

“閉嘴!為父做這些還不都是為了你這不長進法廢物?!但凡你能有那些麒麟子一半的天賦,我何至於費勁千辛萬苦將人哄來、又弄來這碗藥?!快給我喝了!”

“可是爹,這是傷天害理的法子,兒子寧可舍了這身修為,也不能坐視父親一錯再錯——”

“不孝子!”

啪——

似乎有人撞翻了瓷碗,瓷片脆響碎了一地,還有人狠狠一巴掌打在麵皮上。

之後洞府內隻剩下喘息,再無其他聲音。

年幼的玄負雪聽不太懂,於是轉身退後幾步,卻踩到了誰的腳。

二師兄蒼未名板著臉,盯著她:“師妹,你在這裡做什麼?”

玄負雪呆呆地張大嘴。

“負雪?”從洞府中傳來一生驚訝呼喚,玄負雪扭過臉去看,果然是師父。

而師父的身後,大師兄半張臉紅腫,眼下還沒掛著後來那樣深重的黑眼圈,隻是飽含著淚水,隻看了玄負雪一眼,就仿佛觸電一般,移開視線,不敢再看。

蒼以朗款款上前,烏黑須發無風自動,一派仙風道骨:“負雪莫怕,跟師父講,你多久前來的?”

玄負雪盯著年幼的自己,看著她無甚防備地如實說了全部,還傻乎乎地衝蒼以朗道:“師父,大師兄不想喝藥,就不要讓他喝了罷!藥苦苦的,負雪也不喜歡喝。”

蒼以朗摸了一下玄負雪的腦袋,笑容和藹:“負雪乖,人生病了,就得多喝藥才能好啊。”

“師父。”沉默半晌的蒼未名突然出聲,神色僵硬,“師妹今日逃學出玩,夫子留的課業還沒有完成,我先帶她回去了。”

“我不!我不要罰抄!”玄負雪一骨碌跑到蒼以朗身後,抱住這個總是笑容滿麵長輩的雙腿,隻露出一個小腦袋,悶聲道,“二師兄不要管我!我要跟師父玩!”

“既然如此,那今日就讓我帶著負雪罷。”

蒼未名卻一動不動。

蒼以朗笑容未變:“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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