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01.
在聽了綠穀的話後, 轟焦凍突然發覺, 自從進入暗世界後, 綠穀真的是至始至終都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這樣明晰的活著的姿態轟焦凍也在某人身上看到過, 當然那個人他不願意提起, 但不願提起事實上不過是種逃避罷了——不願提起又不是表示對方真的不存在了。
轟焦凍凝視綠穀的時間太久了, 綠穀放下手中的報紙, 問道：“怎麼了？為什麼用那樣的目光看著我？”
“隻是疑惑……”轟焦凍說到這裡後停頓了一下，然後問出了自己想問的問題：“你為何這麼堅定？”
“堅定啊……”綠穀閉上了眼，想起了一些往事, “有人告訴我說, 人生來不平等, 可如果連繼續往前爬的勇氣都沒, 那就隻配趴在地上仰望蒼穹了, 而且被仰望的人還可能會將其視為恥辱。”
“是爆豪嗎？”轟焦凍對於綠穀的過去還是知道大部分的，於是他這麼問道。
“是。”綠穀點頭，他穿過臥室將窗簾拉開一點，拉開窗簾的嘩啦聲在這暗夜裡似乎有些大了, 轟焦凍忍不住皺了皺眉。接著綠穀打開了窗戶，新鮮的空氣一下子湧了進來, 他用力地呼吸了幾下, 接著說道：“當時所有人都覺得我不行, 醫生, 我母親, 老師, 甚至是第一次見麵的歐爾麥特都說我不行，隻有小勝……隻有他在責怪著我的頹廢。而其他人則認為我的碌碌無為理所當然，因為我無個性。”
“這樣啊……”轟焦凍難以理解這種感覺，他從出生起就是天之驕子，所以雖然努力想象了，但依舊無法明白。
“後來我也算擁有了一切吧，”綠穀伸出手，然後收攏了五指：“雖然這一切又轉瞬成煙，但現在的我比起當初站在原點的我已經好了很多了。”
“我覺得不一樣。”轟焦凍皺起了眉，“你和我不同。”
“你是說你個性優秀嗎？”綠穀問道。
“不是。”轟焦凍依舊皺著眉，他皺眉的樣子看起來既認真又可愛，“我是說，你以前過得很好，是那些人毀掉了你的生活。”
“不。”綠穀搖頭，“我覺得真正擁有的東西是彆人奪不走的，彆人奪走的隻是遲早會離開你的東西。我此前所擁有的不過是這繁榮的假象而已，讓我想起此前看過的一本書裡的一個比喻：‘就仿佛都市男女的感情一般不堪一擊’。”
比如說未曾改變的，綠穀引子的愛，青山優雅的友誼，還有，在自己身邊的轟焦凍。
“此後我就覺得，無論怎麼去過人生總會不緊不慢的過去 ，所以為什麼不過得極端一點呢？摔跟頭又如何？不過是自己痛一下，被被人嘲笑一下而已。而且嘲笑這種事都習慣了。”
“這樣啊。”轟焦凍點頭，這些事的確是轟焦凍沒有想過的。
“還有你。”綠穀看向轟焦凍：“我一直覺得你太被動了，無論是對安德瓦的事情還是你母親的事情都是如此，甚至對那些新聞也是如此。你總是被動地忍受著一切。”
轟焦凍張了下嘴，卻沒有說出什麼話來。
綠穀說的是對的。
哪怕說是反抗安德瓦，當初的轟焦凍也隻不過是發誓不使用火焰個性這種程度而已。
綠穀說到這裡後腦子裡有想法成型，似乎是有些過分的話了，但是這個時候他也無所顧忌就說了出來：“焦凍，你如果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不知道自己應該往哪個方向走的話，那麼就跟著我吧。”
這話儼然就是一副要插足對方人生的意思。
而且是用♂力插足。
燈下，轟焦凍看著綠穀的麵容，他想起一開始給綠穀投的班長的那票，再到後來逐漸的相知，而後算是共患難了吧，再到現在……轟焦凍沉默了好一會兒，在黑暗中和綠穀對視良久，然後他緩慢地說道：“我不一直都是如此嗎？”
——我不是一直都是跟著你嗎？
這句話在這樣的情境下委實過分動人了些。
而且好溫暖啊，真的是相當溫暖啊。
綠穀感受到暖意從心底裡升上，而且快速蔓延到了他的全身。他忍不住笑了，那種發自內心的，真誠的笑，“我不會辜負你的。”
轟焦凍點頭：“我記下了。”
這種細水長流的溫暖感，獨屬於轟焦凍的感覺。綠穀將窗戶關上的時候對於如此的真情流露還有點不好意思，他就直接哈哈哈了起來：
“啊哈哈怎麼聽起來好像表白……啊總之就是那個意思啦！”
“嗯，我知道。”
依舊是平穩的語調，依舊是看似冷漠……實則溫柔的轟焦凍。
何其有幸。這四個詞出現在綠穀的腦海裡。
何其有幸——遇到他。
轟、焦、凍。
02.
而他們談話中的另一個人，正對著開學考試的分組生悶氣。
“所以說為什麼本大爺會和你這家夥分一組啊？！”爆豪勝己瞪著那邊的青山優雅，沒好氣地說道。
突然設置個開學考試已經夠奇怪的了，結果自己還倒黴到和那家夥一組的地步……爆豪勝己已經快炸了。
麵對炸炸豪，青山優雅露出了從容的笑容：“可能是相澤老師看到了我有和你一較高下的實力吧~啊，沒有辦法，我在哪裡都那麼閃亮~”
爆豪勝己並不想理會已經開始自顧自自戀的青山優雅，他氣悶地敲著桌子，思緒卻回到了上次的期末考試。
第一學期的畢業考試內容是全班通力合作闖關，按照以前的做法肯定是綠穀出久來指揮，但那段時間他整個人頹得厲害，幸虧大家在之前已經建立起了足夠的默契，所以還是跌跌撞撞通過了考試。
學校的用意很簡單，就是教給大家要團結、團隊合作。
爆豪知道，學校每一次動作後麵都是有著特地的用意的。這不難猜，至少對於爆豪勝己這樣的天才來說。
這次的開學考試，內容是兩人一組對戰老師。
而且，他的搭檔是青山優雅，是綠穀那個最好的朋友。
光是想到這一點就讓爆豪勝己忍無可忍，他根本不相信這是什麼巧合。
所以老師要乾什麼，學校要乾什麼？
——不爽。
03.
這的確不是什麼巧合。
當相澤消太這麼進行了分組後，布雷森特·麥克露出了相當誇張的表情：“你這是不是有點太……”
“過分？”相澤看向麥克。
“是吧。”麥克說道，“爆豪boy肯定會被氣瘋的。”
“嗯，但是必須如此了。”相澤說道：“這也是為了他好，以他現在的狀態，未來可以成為一個強大的英雄，但無法成為一個優秀的英雄。”
“我明白你的意思ERASER HEAD，但不覺得太急了嗎？”麥克問道。
“急麼。”相澤淡淡地看過去。
麥克皺起了眉：“爆豪的身上的確有很多刺，這些刺不利於他成為一個優秀的英雄。所以你想要將他身上的刺都一根根拔掉，一根根折斷，哪怕是流血……”
相澤消太接著說道：“也比在敵人麵前流血要好。”
看似普通的幾句話，但背後所隱藏的含義……卻是令人有些毛骨悚然的。如果讓雄英裡其他喜歡爆豪的女孩子們聽到，估計會感覺相當難過吧。這麼一個驕傲的少年，為什麼要這麼折磨他呢。
“刺最多的英雄難道不是你成麼？”麥克忽的來了這麼一句，“相澤消太。”
“哦。”相澤消太波瀾不驚地說道，“所以我至始至終都沒有任何名氣、也沒獲得過任何與業績相匹配的待遇，到最後連自己的學生都保護不了。——落到了如此地步而已。”
“喂。”麥克明白他說的是什麼，於是麥克皺起了眉，說道，“那不是你的錯。”
“那是我們每個人的錯。”相澤消太淡淡地說道：“而且這樣對爆豪也是上麵的意思，雄英每代必須至少出一個領軍性的人物，你也知道的。”
原本無論是綠穀還是轟焦凍，都屬於領軍人物的。
而現在他們已經……
“是有很多強大的英雄死於獨行和自尊啊。”布雷森特麥克看向外麵的藍天，“可是對於爆豪來說，他寧願死吧，也不願屈服。”
相澤消太這次很久都沒有說話，直到布雷森特·麥克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相澤輕聲說道：“曾經的我也是那樣。”
後來。
後來為了雄英而出麵道歉。
後來對著記者說出袒護學生的話。
後來麵對了厭惡不已的媒體的攝像機。
而且，未來，還可能做更多，為了他人，抹殺自己自尊的事情。
麥克正要說什麼的時候相澤轉身向辦公室門口走去：“走吧，考試快開始了。”
麥克隻好快步跟了上去。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場考試將是一個很慘烈的考試，至少對於爆豪勝己來說是這樣的。
這是英雄社會想要折斷、磨平他身上的刺，讓他的桀驁不馴變成能可掌控的乖孩子的開始。
04.
濱野尚子的新聞已經寫好了，和真田春樹的對話錄音也拿到手了，對外聯係的情報人自然還是渡我被身子，她在作為敵聯盟對外發言人時有著天然的優勢。
綠穀今天觀察了一下網絡，發現昨晚麥克午夜情感電台投下的種子已經有所萌芽，一些小媒體已經報道了那件事。綠穀去了街邊網吧，然後直接將昨晚的錄音發到了國內一個大論壇上，大概半個小時後帖子被網警刪除，但熱議聲已經一片。
四十分鐘後綠穀就看到一群警察衝進了那個網吧，而他此刻正帶著個帽子，臉上做了基本易容，坐在網吧對麵的咖啡廳裡，和荼毘喝咖啡。
咖啡。很多人都說小孩子不喜歡喝苦咖啡，等長大了後體會到人生的苦澀後就覺得苦咖啡彆有一番滋味了。但綠穀覺得這是瞎扯淡，這是何等文藝和矯情的一句話。喜歡喝苦咖啡不過是口味問題而已，哪能扯那麼多。而此刻他手頭的這杯咖啡加了很多奶精和糖，因為作料太多的緣故所以比起咖啡來說更像飲料。
綠穀抬起手，用小勺輕輕攪拌著，螺旋狀的熱氣升騰，抿一口，味道香醇口感絲滑，相當享受。
街道那邊的警察緊張兮兮地盤問著網吧裡每個人，一個新晉的職業英雄正站在網吧門口，等待著警察的結果。
圍觀的路人，竊竊私語，警車的警笛聲。
——和咖啡店裡的罪魁禍首形成了鮮明對比。
荼毘抬眼看著他，說道：“你未免也太悠閒自在了吧？OFA。”
“我以為這叫勞逸結合。”綠穀從容回應。
這個咖啡廳還是頗有格調的，現代的裝修裡還保留著些許的和風。深綠色的沙發，木質的桌子，旁邊的窗戶是那種傳統的木頭格子窗，陽光照進來，一塊一塊的光斑投放到有著規律花紋的木質地板上，使人不自覺就放鬆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