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司馬回能夠為他們帶來一場大勝,否則退兵的未來便近在眼前。
司馬回……
司馬回懷疑自己做不到。
朝邑城的城防太好了,劉毓這個長史在鄭含章不發話的時候就是主事人,而他雖然不是個優秀的統帥,做事卻一板一眼,從始至終沒能給他太好的攻城機會。
而鄭含章……原本他以為這位皇子是自己的機會,卻萬萬沒想到……
司馬回口腔發乾,感覺肺腑中已經鬱結了一股焦躁且無法對外發泄的悶氣。
要是朝邑城內的守軍知道了這些……司馬回扶著額頭,過了好一會兒,他叫帳外值夜的親衛:“等到明日,去後營請斛律將軍來中營,我有事要與他相商。”
他說完這個安排後就躺了下去,他如今已然四十五了,不是當年那個二十歲剛出頭,能夠三天三夜轉戰千裡不眠不休,甚至在到了戰場後還能殺敵過百青年了。
他需要休息來彌補心力上的消耗。
士兵們心思動搖,歸鄉心切,他難道就一點都沒有被動搖嗎?
隻是這一覺睡得並不踏實,在夢中,司馬回隱隱約約地聽到幾聲密密的鼓點,長久的軍旅生涯讓他的身體先於他的大腦反應過來,他猛地站起,衝出營帳。
在黃昏之前,司馬回就已經提前安排好了以防雍軍夜襲的準備。
他知道對方今日一場大勝後必然士氣高漲,想要趁勢打出更大的戰果也是理所應當,所以準備得格外妥當。
因此他確定隻要雍軍敢往陣地裡衝,有一個算一個的都隻能有去無回。
“但是將軍……那支騎兵在衝到距離營帳一百步的時候就調轉馬頭回去了,他們用火箭燒了最外層的幾個帳子,但是除此之外,什麼都沒做。”
親衛在說這段話的時候語氣飄忽。
大半夜的,跑出城來,不為了夜襲就為了拉個練?雍軍自己難道不睡覺的嗎?
哪怕他親眼看見了雍軍的所作所為,但他現在隻懷疑自己的眼睛。
他看向司馬回,卻發現司馬回垂著眼,不言不語。
他隻以為將軍是在判斷敵軍如此行動的原因,卻不知,此時司馬回心中黯然轉過一個念頭:
這一次……怕是取不下朝邑城了。
*
司馬回所擔心的事情早在他一刀斬了那個高級將校後不久便發生了。
鄭含章在獲得勝利後就開始馬不停蹄地刷起了對麵吃瓜係統,要不是可以自動刷新消息,她覺得自己可能會在這項重複的工作上耗儘自己的耐心。
趙軍營中情況和她的預期相差不大,因此她原先設想的計劃得以相當絲滑地付諸實踐並執行了下去。
攻心為上!
今夜,她圍著鬥篷,看向前方平原的儘頭。
星辰低垂且疏朗,風自天儘頭吹來,吹得她胸口生出一股豪邁的英雄之氣,差一點就想要開口吟詩一首——好在,她及時想起了自己那比“大炮開兮轟他娘”好不到哪裡去的作詩水平。
鄭含章將詩情憋了回去。
趙軍軍營中的動亂持續的時間並不很長,加起來也隻有半個時辰左右。
但是,這支虛晃一槍的騎兵隊伍從出城到回城,總共也才不過花了十幾分鐘而已。
她看著對麵軍營中逐漸熄下去的火光和燈光,耳中也逐漸聽不到那麼多的吵嚷喧鬨聲了,抬手掩住打哈欠的嘴:“哈——我得回去睡了,否則樓嬤嬤絕對饒不了我。”
在走下城樓之前,她對仍然非常興奮,看起來今天晚上大概是用不著睡(當然也肯定睡不著)的劉毓、李由之以及其他幾位洛州官員說道:“諸君曉暢軍事,必然也擅長判斷敵情,若是諸位覺得趙軍已然睡下、放鬆了警惕,未必不能在今晚再來上一次。”
李由之目送著鄭含章在仆從的攙扶下,護著那大家都快要忘記的受傷的肩膀一步步走下城樓,等她的背影終於徹底消失在他的視野中後,他低聲感歎道:“用兵之道,攻城為下,攻心為上。”【1】
劉毓頷首,下巴上略顯稀疏的胡須又一次被他的手指撚過,天曉得有沒有又帶下來一根:“彼下我上,勝負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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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之後的一段時間裡,幾乎每天晚上,趙軍都能聽到那奔騰的馬蹄聲。
時間不定,次數不定,甚至……是不是騎兵都不一定。
有時候是在剛睡下那會兒,有時候則是在睡夢正鼾之時;有時候一晚上來個兩三次,有時候一次都不來。
趙軍也不是沒有試圖將來夜襲乾擾他們睡眠的這支小股部隊全殲過,但是準備特彆充足的那次,他們嚴陣以待而來的,竟然是一群尾巴上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