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稚上了山,在和她同樣看不上的孫蠻周旋期間盯上了此時已然成為二當家的施鉞。
一開始她隻想利用這兩人,讓他們鷸蚌相爭。
然而她逐漸意識到施鉞是個女子,而且貌似還和自己有點關係。
一番探尋之後,雙方彼此坦誠,而後結盟,打算一起乾掉短視且殘暴的孫蠻,為她們自己和懷丘寨謀一個更好的未來。
這個更好的未來,在一個月前,是據懷丘而守,爭取保存自己這一方的實力,待價而沽;在一個月後,鄭含章朝邑城大破司馬回,衛雲庭繞後斷糧道的消息都傳得全洛州都是了的今天,則是識時務者為俊傑,趁著這位七殿下羽翼尚未完全豐滿之時投奔效忠。
鄭含章覺得這兩位都是很有眼光的。
王稚和施鉞弄死孫蠻的計策不怎麼複雜。
施鉞假裝自己看上了大哥的女人,猶如貂蟬呂布董卓之於鳳儀亭似的,在孫蠻能夠看到的地方表演了一出“嫂子開門,我是我哥”。
王稚則捏著鼻子,裝作柔弱可憐地向孫蠻求助,話語中明裡暗裡都在示意孫蠻應該收攏權力,徹底當懷丘寨說一不二的一把手。
她將皇帝削藩的套路運用到了山寨上來。
孫蠻覺得她說得有道理,畢竟他一直以來也挺忌憚每位頭領手下隻效忠他們對親兵的,因此果斷開始了動作。
可惜啊,沒讀過書的蠻人一旦走上了一條需要小心才能走穩的道路,大半條命就算是已經送去陰曹地府了。
孫蠻削諸位首領的權力不得,自己倒被反噬而死,大晚上的從山路上摔下去,次日早晨被發現的時候已經變成了嶙峋山石上的一坨爛肉。
施鉞補位成了大頭領。
然後她投了,借著衛雲庭所帶官軍之勢,清除了所有和自己不一條心的人,然後將整個山寨的力量統合在了自己手下。
歸途中,她還當了一次先鋒,同王稚一起帶著那些山寨老人,半是猛攻半是懷柔勸降地讓另一處名為猛虎寨的山匪窩也降了官軍。
鄭含章對這位和自己一樣女扮男裝的頭領很感興趣,也對那位被吃瓜係統稱為才名獨步江左的王稚很感興趣。
但王稚對外的形象也是女子,她得避嫌,所以這會兒見上麵了的就隻有施鉞。
施鉞跪在她麵前,低著頭,聲音中能夠聽出一點刻意的壓低:“殿下。”
鄭含章打量著她。
施鉞的長相其實是很不適合女扮男裝的,她和鄭含章不一樣,五官並未生來就帶著一股英氣,反而帶著幾分吳地的柔軟溫潤,哪怕低著頭都生不出太多的壓迫感。
但就是這樣一個女子,用一杆長槍贏得了一個山寨的尊重。
哪怕孫蠻想要乾掉她,吞掉她的勢力,也仍然承認她的實力不容小覷。
在那場山寨中的“削蕃”中,施鉞是唯一一個被小心謹慎對待了的人。
鄭含章:“抬頭說話。”
施鉞抬起頭,一雙帶點琥珀色的眼睛直溜溜地朝著鄭含章看過來,帶著幾分好奇。
她的舉止頗不講禮,還有點自由散漫,但並不討人嫌。
施鉞道:“殿下沒有問我問題,我應該回答什麼呢?”
鄭含章啞然失笑:“你說得對。”
她親手給施鉞倒了一杯茶,遞過去:“那施頭領就說說你為什麼會選擇我,以及,你憑什麼覺得我會接納你吧。”
這倆問題也算是麵試中的老問題了。
為什麼選擇這個單位,單位為啥非你不可,鄭含章準備公考的時候也看過不少關於麵試的帖子,可謂是套路熟手。
彆說,在準備考試的時候她為這倆問題匡匡撞大牆,等自己成了麵試官之後才發現這種問題是真的很香。
尤其是在這個年代,這個套路還沒有形成的年代,第一次遇到這種問題,卻能回答得很好的人,絕對都是可塑之才。
施鉞想了想,道:
“第一個問題好回答,殿下大敗司馬回的厲害,全洛州都看在手裡;而那以工代賑的待遇之好,山寨裡好多上山十幾年的老人都心動了,想著要不下山去當回良民。我以為,至少對洛州地界來說,殿下是民心所向的大勢,古往今來,逆大勢而行者,不過螳臂當車罷了,無有不被碾死的。”
嗯,施鉞還是稍稍淺薄了些,鄭含章做著評價,畢竟以工代賑的物資都是公中補貼的,若是沒有從趙國那邊掠來的鹽做為基礎,她也很難把以工代賑拉起來。
資源不是無限的啊。
不過根據民心所向判斷大勢,總體來說還算不錯吧,能給個及格分。
她臉上神色未變:“嗯,繼續。”
施鉞吞咽下一口空氣,她有點緊張起來。
剛才那段帶著點歌功頌德的好話是王稚教給她的,說是上位者就沒有不愛聽這個的,但是現在看來……
這位殿下似乎是個例外。
不過還好,第二個問題,小稚先前也問過她,那時候她便已經能夠結結巴巴、不那麼順暢但是邏輯清晰地回答了。
“殿下一定會接受我們的。”施鉞非常確定地說,“雍國在邊境地區騰空出了一片無人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