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活一次不容易,她可不是想嘗試什麼慘烈的死法。
“大錯已鑄成,小女已知多說無益,公子懷憤亦是理所當然。要如何處置,都絕無怨言。”
洛千淮的聲音很誠懇“隻是這位衛嵐侍衛,是真的尚有幾分生機。若小女能夠儘心救治,公子可否依約送大弟往縣城就學,並代為照拂小弟?”
她半句也不為自己求情
,讓墨公子與衛蒼都感到相當意外。
“你儘力去做便是。”他緩緩地收劍起身“若當真能保他性命,方才之事,我可全不計較。”
頸上的劍被移開,洛千淮重獲了自由。她立即撲到了衛嵐身前,一邊檢查傷處,一邊急急地吩咐道
“準備一間乾淨的屋子,沸水,小刀,烈酒,針,線,各種藥材,以及足夠的人手。”
“全力配合她。”墨公子說道“一應人員物品,采購調配,皆如她意。”
有了這句話,整個院子裡的仆婦雜役,全部都被調動了起來。
洛千淮先前任住院醫的時間不短,帶過不少實習生,穿越之前還做了大半年的住院總,對於指揮分工極有經驗。
不一會兒,一間經過生石灰消毒的手術室,便已經準備出來了。
清單上的藥材被快馬加鞭地采買回來,又被分揀開來,或磨粉,或熬煮。
剪刀、匕首與針,被沸水煮過,與同樣被煮過的麻布擺放在一起備用。
大片的桑樹皮,剝去了粗糙的表麵,隻留下其中白色的內芯,經反複錘打後煮沸,抽出一根根細而韌的桑皮線。
衛嵐費力地喝下了一碗改良版麻沸散。這是前世某位專家,在多個麻沸散湯方的基礎上親身實驗所得,效果相當出色。
隻是因其中洋金花一味毒性強烈,臨床上往往需要結合患者情況酌情增減,遠不如西醫麻醉那般方便,是以應用者寥寥無幾。
無數根蠟燭被點燃,配上六麵碩大的銅鏡,勉強製造出了無影燈的效果。
衛嵐很快就人事不醒,手術開始。洛千淮是當之無愧的主刀,衛蒼是助手。
墨公子與他本人都沒有異議,又或者說,就是她不願意,衛蒼也是要進來監視她的。
她這麼選擇的原因,主要還是對他有信心。
既是殺人不眨眼,那麼見著她接下來要做的手術,肯定也能認真配合,不至於半途而廢。
事實證明,她還是高看了衛蒼的。
世間之事,最容易的是破壞,最難做的是建設。
衛蒼長於前者,洛千淮擅長的是後者。
他對自己的劍術極有信心,出劍之後往往連看都懶得多看一眼。至於掩埋屍體這回事,更是鮮少親自出手。
所以對於人體內部組織的耐受度,其實也並不怎麼樣。
創口在下腹左部,長約七厘米。雖然看著驚人,但既未傷及腹主動脈,也沒刺傷胃部,所以洛千淮才敢誇下海口。
否則拖延了這麼久,人早就救不得了。
將外露的腸管固定好,洛千淮就在衛蒼的協助下拉開創麵,露出了其中極為複雜的內容。
其中一大段腸管被利刃洞穿了,鮮血與汙物溢於腹腔之中,既刺眼,又刺鼻。
饒是衛蒼已經用布巾蒙住了口鼻,仍然覺得一陣陣反胃。
反觀眼前的洛大娘子,卻似是司空見慣一般,非但眉眼沒有半分變化,聲音也平靜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