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亮光忽地在他心中劃過。原來是這樣!他恍然大悟,方才強行壓下去的那些不得已,全都翻騰了起來。
洛千淮在百會穴留了針,下一個便輪到了氣海穴。這個穴道的位置在臍下一點五寸,眼下的情況並不適合當眾去衣。既是事急從權,洛千淮自然也不會拘泥於此。
她前世是在認穴上下了苦功的,此刻便隔著衣物徐徐下針,入針一寸得氣後,便以補法行針十數次,方才留了針。
文溥低聲請教的,就是她為何要這般提拉撚轉。
洛千淮倒也沒有藏私的念頭,見他態度誠懇,便也順口解釋道“病患是虛症,所以用補法行針,以充盈正氣。所謂補法,便是入針得
氣之後,這般拇指向前,食指向後,慢慢小幅撚轉。凡十數次之後,再視情況決定是否留針。”
“有補法,是否也有泄法?”文溥舉一反三。
洛千淮倒是高看了他一眼。她喚過星九幫著撐起方娘子的裙擺以免春光外泄,自己則向內摸到了兩腿足三裡的位置,分彆下了針,繼續以補法行針,然後留置。
留針需要個幾分鐘。乘著這個空當兒,她也簡單地說明了一下泄法。“與補法相反,入針迅速,拇指向後,食指向前,撚轉角度大,用力重,出針時卻是要徐徐而動。”
“然則補法補的是正氣,泄法便是驅除邪氣所用?”文溥繼續問道。
洛千淮點頭“確是如此。先生也擅針灸?”
“在小娘子麵前,不敢稱擅,隻是略知個皮毛罷了。”文溥誠心道。
他跟著恩師學的,便是針灸與湯方並用,不像回春堂,隻重湯方從不用針石。
兩條腿走路,很多時候就比一條腿要快一些。所以當年恩師在世時,霽安堂的名頭,向來都壓了回春堂一頭。
要不是他太過無用,又怎麼會砸了招牌,讓恩師在九泉之下也不能安眠。
文溥歎了口氣,麵上現了戚容。洛千淮看得分明,猜想他應該是個有故事的人,卻也沒有多問。
她不想多事,但有人卻不這麼想。
“我道是誰。”高良緩緩地踏步過來“原來是你這個殺人庸醫啊!”
他這麼一說,圍觀的眾人立時嘩然,對著文溥指指點點。五年間京畿風雲變幻如白駒過隙,若高良不提,誰還會記起那麼久之前的事。
“高郎中,當年的事本就疑點重重,你又何必糾結於此。”文溥站起身來。
“我是不想再提,可也要文郎中你安分守己,彆那麼高調才行。”高良歎了口氣“做了那般大的錯事,害了守節寡婦的命,已成了五陵醫者之恥,卻還當沒事人似地到處行醫,這也還罷了。你最不應該的是,竟然騙到了好人家的小娘子頭上。”
他說到這裡,頂著文溥不明所以的目光,低頭問洛千淮“小娘子,你可知道,你這位授業恩師的真麵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