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三歲的女孩子已經十分曉事了,她立即明白了發生了何事。
“阿母,阿母!”貞娘一
邊哭喊,一邊掀開草簾,踉踉蹌蹌地向屋內跑去。
洛千淮卻比她還要快,身子一弓就鑽進了窩棚。那棚屋極小,裡麵還有一股腐敗難聞的味道,一張破木板搭的床榻就靠在牆邊,上麵躺著一個麵色青白,四肢厥直的婦人。
她迅速做了查體。婦人已經沒了脈搏,目直口張,身體冰冷,幾乎已經是個死人了,隻有胸腹之間仍有些微暖氣。
她拔下了一根頭發,放到婦人的鼻下,發現鼻息尚存,隻是微弱幾不可查——是假死之症無疑。
隻是患者體外寒凝如此明顯,照理說服下乾薑桂枝湯應有起色,可偏偏就是因著這藥,病情卻急轉直下,又會是什麼原因呢?
貞娘已經撲到了母親的身上,放聲號哭。洛千淮已經見慣了這種場景,並沒有受到乾擾,目光在婦人身上稍一打量,忽然發現了一件異事。
那婦人的腹部微微隆起,摸起來又相當硬實。這不大可能是有孕,因為來時路上她已問過貞娘家中的情況,得知她的父親去歲就過世了,她與寡母以洗衣為生,夜夜同寢而眠。
如果不是妊娠,那麼所以這應該就是造成眼前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了。前世看過的無數案例在腦中飛速閃過,洛千淮心念電轉,伸手探向婦人的舌苔。
舌苔白膩,觸手微澀。和她前世看過的某個醫案幾乎一模一樣。
“先彆哭,你阿母還沒有死。”洛千淮將小姑娘拉了起來。
這麼一小會兒的功夫,貞娘的眼睛已經哭得紅腫,聞言隻是呆呆地看著她,好像根本沒有聽懂她的意思,又像是完全不敢相信。
“再耽擱下去就真的沒救了。去取半碗溫水。要快!”她吩咐道。
貞娘猛地回過神來,大步地向外跑去,一邊跑一邊喊“張嬸,王叔,誰家有溫水幫我倒半碗來!”
外麵站著的,都是素來與這母女倆相熟的人家,婦人都以浣衣為生,家中男子也都做著各種苦力。
五陵邑表麵的光鮮繁華,掩蓋了這些社會最底層的人們付出的辛勞。
他們雖然已經眼見這秦娘子沒了氣,身體也逐漸變得冰涼,但卻也不忍掐滅貞娘眼中複燃起來的那點星火。
當即便有人回到自家窩棚裡,取來了溫水。
貞娘剛想要接,一隻手卻先她一步,將那碗溫水端了過去。
“胡郎中?”貞娘愣住了“您怎麼來了?”
胡博的眸中卻有些晦暗。
他贈藥的本意是想要救人的,之前也以為貞娘找上門是蓄意訛詐,但是親眼目睹這兒的慘狀,心裡卻是說不出的難過。
有很多時候,醫生是除了家屬之外,最希望患者活下去的人了。
“雖然不知道是出了什麼差錯。”他說道“但還是請節哀順便。”
“不,我阿母沒死!”貞娘隻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
她一把搶過了他手中的碗,紅著眼睛向洛千淮跑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