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嵐臨走之前,硬塞給洛千淮一包金豆子,少說也有百餘顆,說是供她這幾日外出花用。
今兒她不過帶了十幾顆出來,果然就派上了用場。
金光從指縫透出來,貞娘的身體猛地僵了一下,抬眼看向她,嘴唇嚅囁著要推辭,卻被洛千淮止住了。
“大病之後需要補養。”她附耳道“用錢的地方很多,為了你阿母好,也不能推。”
貞娘的眼圈一紅,手中緊緊攥著那幾顆金豆子,又要向下拜伏。
“若是再拜,我便不會回來複診了。”
這句話果然讓貞娘的動作生生地停了下來。她擦著眼淚,與胡博一起目送洛千淮一行遠去。
梅神醫堅決不肯坐軟轎,與洛千淮並肩而行。他這人有些怪僻,對於看得入眼的人是怎麼看都順眼,所以拚命拉著洛千淮說東道西,有一答無一答之間,便增進了對彼此的了解,比如洛千淮知道了他姓梅名舟,再比如對方也知道了她來自長陵邑。
“其實我這次回來,主要是想去長陵邑一趟,答應故人來安陵邑幫人診病,還隻是其次。”梅舟很是自來熟地道。
洛千淮其實不習慣交淺言深,隻是禮貌性地回問“不知梅神醫欲往長陵邑,所為何事?”
梅舟眼睛亮了起來“洛娘子也是長陵邑的醫者,定然已聽說了那段大醫精誠之言——簡直振聾發聵,鞭辟入裡,實是我輩當銘刻於心,終生踐行之準則!”
這說得也沒錯。後世醫者,無論中西醫,都會立下類似的誓言,時刻警醒自己當謹守初心,終日乾乾夕惕若厲,在醫者之路上穩步前行。
洛千淮收回發散的思緒,淡淡地回應道“確有聽說過。”
梅舟更加興奮“那洛娘子可知,以此言立道者,是哪位大醫?”
“呃,說這話的人,可能也是拾人牙慧,轉述他人之語罷了,稱不上是什麼大醫吧?”她心虛地道。
“洛大娘子這話說得就不對了!”梅舟瞬間斂去了笑意,表情變得極為鄭重“能說出那番話的人,必是真正的蒼生大醫,未來也必將載入醫林史冊。凡我杏林中人,都應尊崇敬重,豈能對他老人家妄加揣測呢?”
其實也沒有那麼老。洛千淮閉上了嘴,做出一副受教的模樣。梅舟見她並不辯解,倒也覺得自己的言辭有些激烈,恐是傷了這位洛娘子的顏麵,不由又補救道
“方才我的話說得有些重了,洛娘子切莫往心裡去。便是日後再見了那位德高望重的醫者,我也斷不會多嘴。所以還請洛娘子見告,當眾宣示大醫精誠之言的,究竟是哪位大醫?”
洛千淮自然不會主動承認“梅神醫既然消息靈通,又怎麼會連那人是誰都不清楚。”
“我也是在路上偶爾聽聞的。那段話雖然傳得清清楚楚,但若問起到底是誰,就語焉不詳,還有傳聞說是那回春堂的高良所言——簡直可笑!就高良那個被錢熏得臭不可聞的狗嘴,豈能吐出這種流芳百世之辭?”
不論梅舟如何詢問,洛千淮始終隻笑不答,隻將他一顆心高高地吊了起來,就那麼一路行至白府。
梅舟作為好不容易延請上門的名醫,享受到了大開中門,家主親迎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