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怕是時日無多,他輕歎口氣,閉上眼似乎回到了幾個時辰前的廝殺現場。
按理來說,韶俊平的身份是絕不允許他有如此多的空閒時間。可如今他不僅是個徹徹底底的閒人,連活動範圍都受限製。
因為他出去了可能會沒命。
他心裡一直壓著一件事,這件事,不僅壓在他身上,還壓在整個韶氏身上。
那筆債總得有一個人去還。但欠債的是韶俊成,而非他。韶俊平因當年之事,被元氏寫上必殺令。
自此之後,遼東幾乎成了元氏的附屬地,除了韶氏宗族,其他地方莫不是元氏的爪牙。
元氏目的有兩個,找韶俊成,要活的;抓韶俊平,死的活的都行。
這些年裡,說不清是亡命天涯的韶俊成慘還是被困在這一隅之地的韶俊平更慘。
如此活著,實在是憋屈。何況韶氏被這般拿捏,還能撐得了多久呢?
下定決心之後,韶俊平找來大哥,又親自把偃閣的三弟揪出來。韶俊哲閉關到關鍵時期,強行出關讓他難得有了脾氣。
但這一肚子的火氣在與韶俊平共議大事後就消失的一乾二淨。
“你在開玩笑?那元氏乃是龍潭虎穴,你怎可一人以身犯險?”
韶俊哲的聲音裡難免多了幾分急躁,可是少見。
“放走老四並非是你一人之錯,若元氏來要人,就讓他們把我也一起帶走吧。”
“得了!要知道你小子這麼軸,我還把你叫出做什麼!”韶俊平嚷嚷道:
“你劍譜寫完了嗎?心法記完了嗎?老實在偃閣裡待著得了!”他轉過身對上韶俊策的眼,“若是你我都走了,誰幫大哥對付族裡那些稀巴爛?”
到了這地步,於情於理最好的方法還是讓韶俊平一人頂罪。兄弟三人都知道這其中的利害關係,隻是做兄長和做弟弟的還想再掙紮一下罷了。
一直沉默的韶俊策開口:“……是大哥沒用。”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說到底還是弱。五大世家都不敢和元氏有正麵衝突,何況他們一個庶族?
要怪就怪韶俊成,不該招惹元氏的那位爺。
韶俊平歎口氣,把大哥三弟的手攥在一起,“我不怕元氏,就怕你們兩個鑽牛角尖的因為這事犯軸。你說你們哥仨都是怎麼回事,一個比一個死腦瓜骨。尤其是老四……”
提起韶俊成,他沉默了一下,“可惜了!他偏偏折在個女人身上。”
命裡冤孽啊!韶俊平忍不住搖頭歎息。
“我這一去,不知何時能歸……興許回不來呢。若阿成回家,切莫告訴他我的去處。他要問,就說我跟隨不鹹真人雲遊去了。”
他故作輕鬆,攥緊的拳頭卻表現出他此時的真正心情。
“那個女人壓在他心上,已經奪走了他的半條命,不能再多一個我了。”
親兄弟之間是不該有間隙的,但事到如今,韶俊哲還是忍不住問他二哥,“你可恨阿成?”
出乎意料的,韶俊平大大方方地承認了個“恨”字。
但他又道,“恨歸恨。可就算我當初知道自己會有這麼一天,我還是會送他走。”
“我去了頂多是赴死,他去了,活著比死了都難受。”
“以元英的性子,比起給你個痛快,他可能更願意折磨你。依我看你不如提前自戕謝罪,這樣也能少受點苦。”韶俊哲刺他,“你真想清楚了?”
韶俊平斂起麵上玩笑之色,點點頭,“看你們過得好,我這心也放下了。”他的目光轉移到韶俊策身上,“不過還有一件事,在去元氏之前,我要先上一趟不鹹山。”
但元氏的手,竟已經伸到書山府。他去一趟不鹹山,前後不過幾百裡,居然打草驚蛇。
遼東有個不鹹山,原來叫太白山,不知何時起來了個老頭,沒人知道他的來曆與姓名,隻知道他給自己起的奇怪道號。
霍且非是不鹹真人的本名,但因年代久遠,如今怕是隻有他自己還記得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