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了點好東西”,至於是什麼好東西,根本不做他想。就這,清丫頭還敢說人家是“感恩回饋於我”,你確定人家是感恩,不是報複?
“郝苟的話,如何能信得?”老祖皺眉。
“自然是不能全信,這不,清清立馬就來請示老祖了。”秦如清齜出一口小白牙,笑得人畜無害。
老祖背著手搖搖頭,麵色依然很凝重,顯然對此消息十分看重,“你且說說。”
秦如清也坐直了身體,正色起來,“郝苟於我說的是,那玄心液在西嶺的小浮空出現過蹤跡。”
西嶺,小浮空。
老祖皺起眉,“竟在西嶺?”
整個南域,由一條斷脈山豎著分割,分為東邊和西邊。斷脈山之東,有一條落霞嶺,又將地域橫著一分為二,這南域最大的一山一嶺,呈一個躺下來的“丁”字型,將整個南域分成了三個區塊,南嶺北嶺,以及占地最大的西嶺。
以斷脈山為界,西嶺的地貌和南北嶺完全不同,多是沙漠戈壁,人口也十分稀疏。
現下說,玄心液這樣的東西竟在那般遙遠的西嶺,老祖怎不心驚呢。
“老祖,小浮空是什麼地方?”秦如清托腮問。她現下倒是真淡定起來了,不淡定的成了老祖。
老祖轉過頭來看她,“小浮空乃是西嶺的一個秘境,十年一現世,為西嶺仙品署所掌控。”
十年一現世的秘境?
“聽起來和咱們的往複秘境有些不同嘛。”
老祖肯定般頷首:“各處秘境本就各有不同,有些秘境結構穩定,並且在出世前就多有預兆,正如南嶺的往複秘境,因而才能讓南嶺的三大世家得到消息,提前掌控。而像西嶺的小浮空,行蹤十分隱秘,並不容易現世,需要人力定期開啟。”
“那這麼說還是咱們往複秘境比較省心啊。”秦如清感歎。
老祖被逗笑了,原本有些浮躁的心也漸漸平靜下來。她坐了回去,竟也學著秦如清的樣子飲了一盞靈乳茶——看清清方才那般火急火燎,又變成這般淡定,想來平心靜氣是有用的。
秦如清又說起了問題的關鍵,“如果這消息是真的,老祖,玄心液,咱們拿不拿?”
老祖雙眸閉合一瞬,又睜開,篤地一聲將白瓷盞放下,沉聲道:“若消息為真,這玄心液,秦家不惜代價也要拿到手。”
秦如清在老祖沉靜的嗓音中感覺到了她勢在必得的決心,不由勸慰道:“此事也不能著急,還需確認真假,畢竟就如老祖所說,那郝苟說不定是存心報複於我呢,畢竟,嘿嘿,我喂了他點兒好東西……”
老祖望了她一眼,也是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秦如清訕訕一笑,轉移了話題,“對了,我還與郝苟要了一人。”
要了一個人?老祖略微一想也就明白,“是潛伏在張家寫紙條的那個人。”
“嗯,我猜就是張家請來的那位客卿煉丹師,正好此番將他要來,屆時,他是人是鬼,是好是壞,便能一探究竟了!”
老祖對這樣的人物並不怎麼在意,隻道:“你既感興趣,要來也無妨。”
不過是一個客卿煉丹師罷了,要來,一探究竟也好,收來做仆從也罷,都不算什麼。從某種程度上說,老祖著實是縱容秦如清,倒也不怕給她慣壞了。
秦如清也明白老祖對她的好,嘻嘻一笑,不再多言。
那郝苟果然效率極高,僅過一日,便把秦如清要的人給送來了。
這樣的人物,本身也不甚重要,按理說隻需要彙報給秦家的一位長老知曉,或者報給秦如清。這事本來就是她提起的,她現在的身份也位比長老,報給她完全沒有問題。
侍從倒真把這個人領到秦如清跟前,結果,這黑黢黢的煉丹師見到秦如清,開口的第一句話竟然是:“我要見貴族老祖。”
給秦如清直接乾楞在那裡。
見我們老祖?你是誰,你以什麼身份,有什麼資格見我們老祖?老祖能是你說見就見的嗎?
說實話,秦如清還是第一次見到比她還離譜的人(你也知道自己離譜啊),不由得驚奇地打量了此人一番。
穿著一身黑黢黢的袍子,從頭裹到腳,連一根頭發絲都沒露出來,看著身量似乎很高,想放出靈識打探一下,竟然被彈了回來,可見這黑袍子也有些文章,應是一件能隔絕氣息和靈識的法器。
有點東西。
秦如清樂了,慢悠悠坐下來,支著腦袋斜看這個人,道:“你要見我們老祖?”
“是。”黑袍很言簡意賅。
秦如清一邊把玩指甲一邊道:“我們老祖不見沒有來曆的人。你想請見我們老祖,也行。先將這身黑皮扒了,再報上家門,或可一試。”
黑袍沉默了一會兒,似乎也是驚奇秦如清淡定的態度。
“你是誰?”這黑袍不答,竟自己問起問題來。
問我是誰?秦如清抬起一雙瑩潤的眸子看了他一眼,笑了,道:“我是秦如清。”
這回答很精妙。答了,又好像沒答。
黑袍:“……我是在問,你是秦家的何人,是何身份。”
秦如清樂嗬嗬地說:“你自己藏頭露尾,還問我是誰,不告訴你了嗎,我是秦如清,秦家人。”
有那麼一瞬間,這黑袍靜了成木頭樁子,即便是看不清臉,也能感覺出他的無語。半晌,他開口:“我記得,按照規矩,應該是要將我引去見一位長老,再行處置安排……為何見我的人是你?”
喲,這人挺懂嘛,還知道按規矩應該是引去見長老的。
秦如清挑眉:“你問我,我怎麼知道,他們就是將你領來見我了啊?怎麼,您是什麼貴客,還得需要我們秦家長老級彆的人親自接待嗎?”
黑袍又默了一會兒,半晌,袍子下發出平鋪直敘的三個音:
“那我走?”
秦如清:“?”
講真那一瞬間秦如清著實是驚了一下。您究竟是在玩梗還是在真切疑惑啊,如果是前者……那就樂嗬了。
秦如清站起來,幾步走到黑袍跟前,歪頭仰起臉,與那袍子底下的麵具對視。
麵具沒有表情,可秦如清就是能感覺底下的那張臉正一臉莫名地看著她,似乎腦門上都忍不住冒出了個問號。
“噗~”秦如清笑了。樂不可支。
剛剛她真的差點以為對麵的人是來自那個世界的同胞,畢竟,“那我走”是個十分出名的網絡梗。可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此人周身湧現的那種迷惑的氣質讓秦如清確定,他就是在問,自己要不要走。
——既然不讓我見你們家老祖,那我就走了。
思維通暢,邏輯嚴密,很河裡。
看著秦如清怪異的動作,盯著他的麵具又是看又是笑的,黑袍更疑惑了,若是麵具能做表情,他怕是要當場寫一個大寫的無語。
秦如清笑了一會兒,終於正色起來,掏出兩張紙。其中一張寫著“聖血秘水”與“金”,而另一張紙上寫著,“張家大長老”
兩張紙上麵俱用粗糙拉直的筆畫寫就,明顯是出自同一人的手筆。
第一張紙條不必說,第二張寫著“張家大長老”,若非經過這紙條提醒,秦如清也不能將目光放到那郝苟身上。後來一調查,發現郝苟在張家處境尷尬,秦如清覺得此人身上有操作的空間,才叮囑老祖留了郝苟一命。
和張家的事情了結之後,秦如清也不由得對這個寫紙條的人升起了強烈的好奇心,這才將人要來。
“這兩張紙條,是你遞過來的吧?”秦如清問。
黑袍默了一下,反問:“為何在你的手上?”
秦如清又慢條斯理地將紙條收起來,“這你就不用管了,你隻需要告訴我,紙條是不是你寫的就完了。”
等了差不多有兩息,黑袍下經過偽裝的粗糲聲音說了一個字:“是。”
秦如清點頭,似乎是滿意他的配合,仰麵看向他,認真道:“你想見我們老祖,可以,但是,還是按我剛才說的,先將這身黑皮扒了,報上家門,才有可能。“
看黑袍還想說什麼,秦如清抬手打斷他,又添了一句:“就這麼跟你吧,你這樣平白無故地就要見我們老祖,幾乎不可能。秦家任何一個人都不會答應你這樣無禮的條件,說不定還會直接將你轟出去。你唯一的希望——”秦如清指了指自己,“就是我。”
“隻有我,才能暢通無阻地將你帶到老祖跟前。所以,你若想見到我家老祖,得先過了我這關。”
“當然,如若不願,我們秦家也不是強人所難的人家,直接出門右轉,自行回去當你的客卿長老就好。”
“可聽懂了?”
秦如清幾乎已經在明示:你既然前頭遞紙條想搭上秦家這條線,現在就不要搞出這幅神神秘秘,藏頭露尾的樣子,秦家不吃這套。若還想達成目的,就按照我說的來,如若不願,就哪兒來回哪兒去。
黑袍沉默良久,忽而伸出手,慢慢將之搭在了袍子的邊緣,白與黑的對比,倒很鮮明,半晌,他似乎終於下定了決心,刷地一下,將袍子掀開了。
看清袍子底下的麵容,秦如清挑起了眉。而守在秦如清旁邊的侍從,則看呆了去。
他是怎麼都想不到,這麼一個藏在黢黑袍子底下,聲線又粗糲的人,竟是一個十分俊美漂亮的青年。
看著年歲約莫跟大少爺一般大,個子倒比大少爺還高一些,皮膚極白,甚至有些病態,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常年捂在袍子底下不見天日所致。頭發規整地用玉冠束起,沒有一絲雜亂,唇抿著,眼睫微微眨動,像是不適應突如其來的光線。看著當真是一副極好的麵容,不像遊曆江湖,脾氣古怪的煉丹師,倒像是教養極好的世家子弟。
比起侍從的驚訝,秦如清則十分淡定,就是目光有些微妙。她抱起胸,十分自然地將這人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然後點頭。
“好,黑皮扒掉了,第一步算是完成。現在該自報家門了。”
黑袍,不,青年喉結動了動,似乎就打算開口,結果秦如清眉一挑,又做了個止聲的手勢,“對了,你那變聲的術法也不必用了,該是什麼聲音,就是什麼聲音。”
青年朝她看過來,秦如清麵色自如,抬抬下巴,示意他繼續。
青年就這麼望了她兩息,終於開腔:“我姓唐,名子鳳。”
唐子鳳。名字還不錯,就是這個姓氏,秦如清挑眉說:“是我想的那個唐嗎?西嶺唐氏?”
作為接受過嚴密教導的世家子弟,秦如清是背過南域周邊的世家圖譜的,雖說不能一一詳實地道來,但是重點厲害的幾家還是知曉的。
西嶺唐氏,乃是西嶺巨頭,著名的銀品世家。
此人竟是唐氏子弟?
青年又望了她兩秒,不知是在思考,還是在猶豫,又或者隻是在單純發呆。唇動了動,清晰地吐出兩個字:“正是。”
秦如清剛想問,你一唐氏子弟,不好好在西嶺享福,跑南嶺來來當一個不受人待見的煉丹師乾嘛,他又緩緩將頭偏轉,添了一句。
“不過,我雖姓唐,卻已不是唐家人了。”
秦如清微妙地一揚眉。
就是說,有故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