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吸引所有人的注意,他們仔細聆聽。
“道祖已隕,獸潮諸事,隻能靠我們自己了。”
……
今日海上風平浪靜,秦如清說完這句後,甚至能聽到海浪柔和拍擊暗礁的沙沙聲。
可她知道,這些人心中已經驚濤駭浪,電閃雷鳴了。
他們麵上的震驚與錯愕幾l乎到了種失態的地步。
秦如清想:希望的破碎,不過如此。
離開海島,她主動召開了一次虛境會議。
這一次,人頭湧動,無人缺席。
第五盛的拳頭握緊又鬆開,終於忍不住看著秦如清道:
“到了這裡,六長老還不肯言說嗎?”
之前海島上,秦如清宣布了這個消息,眾人炸鍋時,秦如清卻不肯細說。
人多口雜的,有人說漏了嘴引起恐慌怎麼辦?
如今虛境之內,秦如清確實不打算藏著掖著了。
“道祖確實已經隕落,肉身神魂皆不存於世。”她將之前說的重複了一遍。
可之前翎羽明明說,他跟道祖交流過。?_[(”第五盛依然不信。
秦如清點點頭:“這就是我接下來要說的,道祖隕落,唯餘一抹意識,我們之前去的第六域,就是道祖她老人家的意識海。”
“而跟第五翎羽,乃至於我產生交流的,都隻是道祖殘存的意識罷了。”
秦如清的用詞用語,不像之前的風明月,沒有任何遲疑的地方。
她是很肯定地,在跟眾人宣布一個事實。
有長老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又有部分虛影在一瞬間消失,顯然是情緒起伏過大,與世家令斷聯了。
“怎麼會,如道祖一般的神明,怎麼可能……”第五盛喃喃,滿臉不可置信。
“道祖確然是仙道起源,世界開辟以來最接近神明的存在。可接近神明,就說明道祖不是神明。”秦如清反駁第五盛。
“更何況,她老人家為了救世,還投身了世界壁壘。被本源規則侵蝕萬萬年,還能殘存一抹意識,化身第六域,俯瞰人世,這已是她老人家神力無上的表現了。”
秦如清用一種平靜到近乎冷酷的語氣講述。
她就是要用這種語氣,叫人這些人明白,她所說的,是無法更改的客觀事實。
再不相信,也唯有接受。
“即便隻剩意識,憑道祖的神力,或許也可以指引我們渡過修仙界的危難……”風琴雪嫵媚冷豔的氣質,被她此時麵上的嚴肅衝得一絲不存。
這話像是重新點燃了什麼希望,是他們漂浮茫茫大海,唯一可以抓住的浮木。
“對對!就算隻剩意識,也不代表道祖就沒辦法。就像仙墓眾魂,就像兩位道尊,不也是某種意義上的死去嗎,可還是指引了我們許多。”
虛境的人頭七嘴八舌說起來,還時不時晃動腦袋,以此加深這種言論的可信度。
秦如清卻冷笑:“事到如今,你們還在等著彆人來拯救你們是嗎?”
“神明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幫你們解決問題的嗎?”
“若你們修的道,隻是這種程度,我看咱們修仙界還是滅亡的好!”
她本就敢說,此時的話,更是冷厲到近乎刻薄。
人影們一下子住了嘴,像仰頸長嘯的老鴨,突然被掐住了脖子。
可他們也很快不滿起來。
“六長老,你小小年紀,雖是道祖傳人,卻也不必狂成這樣!”
“是啊,指望道祖救世,難道還是什麼大錯?”
“若是道祖不救,難不成你能將這擔子扛起來。”
秦如清譏誚提提嘴角,“若修仙界的高層個個都指著彆人來拯救,這樣沉重的擔子,我還是不挑為好。”
“——都住嘴!”風琴雪忍無可忍地嗬斥,眸光尖銳掃視下方,“不想呆在虛境的,直接滾出去!還想聽的,就都給我安靜!”
她又看向秦如清,軟了語氣,歎息道:
“六長老,如今不是內訌爭吵的時候,就把你知道的,統統給我們說一說吧。”
秦如清也不想浪費力氣在這種口舌之爭上,就將道祖的來曆,以及她預知人界危機,進而投身壁壘的事講了一遍。
混沌初開,若將本源規則分成十份,人族占九,獸族便占一。是不公造就了矛盾與紛爭。??[”
“道祖親言,若要永遠終止鬥爭,隻有一個辦法:讓兩界規則融合,大道歸一,戰爭才會止息。”
“道祖投身壁壘,也是為了尋找兩界規則融合之法。”
“那她成功了嗎?”第五盛急急問。
秦如清抬眸看了第五盛一眼。他又頹然起來,一甩袖,自語道:“是啊,若是成功,咱們也不會落到今日的地步了。”
“道祖乃是仙道的起源,又脫胎開天之前的混沌青蓮,若連她都無法融合兩界法則,我們又如何得行呢?”風琴雪蹙眉。
在彆人唱衰的時候,風琴雪一貫都是保持冷靜的那個,此時卻說出不符合她風格的消極話語,可見融合兩界規則對人族來說,確實是一座不可攀越的高山。
“你們也彆被融合法則這樣的字眼給嚇住了。”秦如清淡淡道,“道祖她老人家目光高遠,想的是要讓戰爭永遠止息,是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這其實是“神”的視角。
她站在高處,試圖用神之手,宏觀調控兩界的紛爭。
“可如今的刀子是實打實落在了咱們身上。我們所能想的,也隻能是將眼下的危機渡過去。”
“我們之前或許都將問題想複雜了,人族獸族的紛爭,本質就是看誰的拳頭大。將獸皇打死,我不信他們還能蹦躂這麼高。”
“至於問題沒解決,那就暫時放著好了。有時候拖延也是一種戰術。”
“可獸族的下層力量確實比我們龐大太多,之前也推算過,硬打,對人族來說,就是人頭的消耗戰,他們還在推進血池計劃,未來隻會更加艱難……”明氏族長為難道。
“獸族推進血池計劃,那就將計劃毀掉不就行了?硬打打不過,那等人家徹底突破壁壘,打上門來,左右都是個死,還不去死得壯烈一些。”秦如清的神態不以為然。
“路是走出來的,方法是想出來的。什麼時候畏懼拖延,就能解決問題了?”
秦如清的這番話,讓虛境安靜良久。
久居高位的上層先是垂頭看了看自己,又抬頭看向人群中心神情淡漠的少女。
她不像眾人那樣憂慮,精致的五官,此時透出一股決然之氣。
左不過一死。
淺淺五個字,竟叫眾人心頭一鬆。
退路沒有了,指望沒有了,迷茫是因為還有選擇,如今什麼選擇都沒了,反而前路清晰了。
唯有背水一戰而已。
太一慚愧道:“我們這些活了這麼多年的老家夥,到臨了,心性氣魄竟還不如一個小丫頭。”
他朝秦如清深深一揖,再抬首時肅穆高聲:“六長老以後,就是我等真正的領袖!”
虛境人影相互對視一眼,陸續俯首,齊聲道:
“願奉六長老為首!”
這如雷鳴般起伏的聲音中,有種高傲,清晰地折損了。
而權力的交接,也不需要什麼加冕儀式,隻需要這麼一低頭,一彎腰。
秦如清想起了她參加百族大會的時候,那時她努力攀登,除了想要家族強盛,所期望的,也不過就是這樣的折腰與趨奉。
此時此刻,她當真得到了,心中卻一片平靜。
腦中浮現道祖寬容慈悲的臉。
光芒虛影中,青衣秀麗的女子和聲問她:
“你沒辦法做個普通天才,世人渴盼你擔起大義,當個英雄。你要如何選擇呢?”
秦如清認認真真想了許久,最後仰頭道:
“在天才與英雄這個命題中,我暫且沒辦法選擇。”
“我隻知道一件事。”
“獸族要打上門來了。我辛辛苦苦打下的根基,營造的聲望,就要被他們毀於一旦了。”
“我不是個高尚的人,人性的軟弱自私,我都有。”
“又恰好還有點執拗和脾氣。”
“那彆人扇我一巴掌,我怎麼說,都是要扇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