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草原書》全本免費閱讀
從前在軍營審細作時,為了逼出真正有用的東西,會對細作用刑,那些刑罰往往殘忍又不致命。
不止折磨敵人,也折磨自己心性,長久下去人多少會出問題,白蘭即又不放心把這樣重要的事情交給彆人,便和她的四個副將輪流。
有時候打一架疏解情緒,有時互開玩笑,白蘭即便曾跟他們吹噓自己意誌堅韌,就是被擄去敵營,把上百份刑法一一用了,隻要她不願意也不會講出半分情報,哪裡像這些軟蛋,從嘴裡挖出東西來輕輕鬆鬆。
彼時秦泉和程子寰就在旁互相爭搶,說那些刑器要想用在將軍身上,得先從他們這用一遍,而年紀最小的成起插嘴罵他們放屁,說永遠不會有這一日,因為將軍戰無不勝!
最沉穩的許銘便含笑看著他們胡鬨。
今日一語成讖,白蘭即竟然痛恨於自己的意誌太過堅韌,竟然這樣都不能昏死。
身上疼得厲害,她的思緒更胡亂發散,阿惹耐又捏住白蘭即的後領,把她提了起來,又從祭台上拿下來一直早就備好的漆碗。
粘稠的血液一滴滴從她胸前汨出,掛上肉鉤,流向碗裡。
滴答、滴答。
帳中靜謐,生命流逝的聲音可怕地環繞在白蘭即的耳朵裡。
她如一隻下了戲的提線木偶,跪垂於祭台之前。
很久之後,她動了動指尖,極緩慢地抬起手,伸向胸前的鐵鉤。
隻要她狠狠心,就能死在這裡,便可以解脫了。
白樅和白嵐綺戰死的那一年白蘭即八歲,那時她已有兩年未曾見過父親,阿姐告訴她,父親是在和萳臨周旋。
恰逢逢北地侵襲,白嵐綺掛帥出征,八歲的白蘭即作為副將跟隨。
獅嶺的地勢隻可快攻,卻難防守,烏赫正是看重這一點,並不跟大昭正麵對壘,而是夜夜騷擾,時不時虛晃一槍。等大軍出擊,又作鳥獸散,使得大昭將士夜不安寢,心力交瘁,每個人的頭上都掛著一把懸而不掉的刀,隻待他們疲軟放鬆。
在某一個晚上,阿姐終於決定突襲,搶奪先機,她命令白蘭即留守軍營。
那個夜晚就像現在一樣漫長。
她等啊等,等到天亮阿姐也沒有回來。
北地的風沙刮傷了白蘭即的臉,獅嶺的血蔓延過她的腳背,戰士的屍骸堆積,她滿臉血汙在裡麵翻找還有氣息的兵。
原來困守突襲軍營根本不是烏赫的目的,他們的殺招是昭軍的突圍。在遊擊騷擾的半月裡,烏赫的人在昭軍必經的山腰附近一點點挖出火渠,隻等白家突襲獵物落網,再放入捕到的幾隻餓狼,然後點燃火渠,將他們活困而死。
躺在這裡的大昭士兵被燒得沒一塊好肉,人的屍體錯落著狼的屍體,白蘭即找得手指痙攣,可她找不到阿姐的頭顱。理智清醒一點後才終於發現,他們……全都沒有頭。
烏赫割下了戰敗士兵們的頭顱,堆在軍隊進攻的必經之路,覆土以成小丘威懾、炫耀。
這樣的人頭土牆,稱之為京觀。
白蘭即頭皮炸開,在屍堆裡崩潰痛哭,誓報此仇。
同一年,萳臨那邊傳來了白樅身亡的軍報。
白樅是天子近臣,他們有著一起長大、一起騎射的情誼,白家父女倆的死讓皇帝傷心了許久。
白蘭即的兩個哥哥自請再戰,接連被冊封為驃騎將軍、雲麾將軍,承接了父親的職責,繼續鎮守邊關,而皇帝把白蘭即和弟弟白桉接入皇宮。
一進宮,白蘭即就被封為太子妃,大臣們以還未立太子為由抗議此事,皇帝卻說,太子可以換,太子妃卻隻此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