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而笑道:“家父這些年兩耳不聞窗外事,平日裡隻圍著鏡湖碼頭轉,自然不能幫大人些什麼。”
陳廷宴敲在船沿上的手頓了頓,好整以暇地看著她:“沒想到謝家小姐猜出了陳某今天的來意。”
“臣女愚鈍,隻是將幾件小事串聯起來。戶部侍郎貪汙,將手伸向了遠離上京的會稽,而大人又自小在京中長大,不曾遊曆江南,想必對這裡不甚了解。父親是前些年從京中來的,又同是在朝為官者,倒是和大人有幾分淵源,故而臣女才鬥膽猜測您今日是來求問家父,戶部尚書與會稽郡守曹大人的關係。隻是礙於碼頭上魚龍混雜、不便言語,父親又有要事在身,才就此作罷。”
陳廷宴看著麵衣之下的朱唇啟合,不禁輕拍雙手:“謝家小姐倒是跟令尊很是相像,都是聰明人。”
忽而他話鋒一轉:“隻是縱使姑娘慣會察言觀色,我並未提過的戶部尚書與曹郡守勾結之事,姑娘又是從何處得知的呢?”
遠處垂釣者的魚咬餌上鉤,傳出一陣慶賀之聲。
謝景文狀似說錯話的模樣,驚慌地將手中的茶碗打翻,她連忙扶起,微微一笑:“臣女談何聰明?還是不及大人半分,一下子便捕捉到臣女言語中的錯處。”
“會稽人皆知,如今的郡守夫人是續弦,而堂堂會稽父母官曹大人竟然懼內。隻是郡中人並不知曉他懼內另有隱情。”
她正繪聲繪色地說著,卻瞥見陳廷宴眼中瞧樂子般的神情,縱使隔著層麵紗,慌亂之下她還是被自己吞咽的口水嗆到,不自然地咳了咳。
“臣女不是什麼長舌多嘴之人,若不是要和大人說清楚其中來龍去脈,我是斷然不會碎嘴彆人家的家事的!”
看著她氣鼓鼓的模樣,陳廷宴輕笑出聲:“陳某知道。正說到正題上呢,姑娘快請接著說。”
什麼意思,自己剛剛說的也是正題啊。
謝景文將所有不滿全都塞進肚子裡,接著說:“曹郡守懼內不是秘密,隻是恐怕他害怕的並不是這續弦夫人,而是她背後的郭尚書。我幼時在上京城皇宮夜宴中有幸見過些朝廷命官的家眷,自然是對這續弦過去的郡守夫人,也就是戶部尚書、郭晉大人的妻妹衛夫人有幾分眼熟。”
陳廷宴正襟危坐起來,他蹙眉問道:“可她若是郭晉妻妹,聖上嚴懲郭、衛兩家,將其親屬家眷都打入監牢中時,怎麼不見她的身影?”
謝景文蹙眉說道:“這件事說來話長,我隻記得南陳時衛夫人還待字閨中時不知何故讓衛家家主震怒,被發配到會稽鳳凰山棲雲寺中自省,還下令將她從衛家除名,衛夫人的行蹤就此消失。當時這件事轟動京城,議論紛紛。隻不過這些都是前朝往事了,許多人不知曉內情也情有可原。我也是遷到會稽後無意中發現,衛夫人與曹郡守夫人竟是同一人。”
“所以你是說貪墨案,衛夫人也牽涉其中?”
“臣女人微言輕,隻是閒來將自己在江南的所見所聞告訴大人,卻從未提過貪墨案之事,若是今日所聊恰巧有助於辦案,那也是大人神機妙算。”
謝景文暗道,她隻不過想伸出橄欖枝幫個小忙,若是因這些旁人的秘密而身陷囹圄才是得不償失。
陳廷宴又何嘗不知道她想要避嫌的小心思,他低頭淺笑,為她飲空了的茶碗續上了茶水。
謝景文若有所思地盯著他的袖口。
剛才兩人在簷下避雨時,她就注意到了他腕上那些暗紅色猙獰的印記,打眼望去倒像是鞭痕和燙傷。照常理來說,這些痕跡斷然不會出現在堂堂朝中禦史的身上,可這男人身上的秘密太多了,和他打交道她隻能相信自己的親眼所見。
這一路來都想找個機會仔細瞧瞧,眼下正是個好時機!
陳廷宴萬萬沒想到在抬起袖子的這一刹,竟被對麵人抓住了手腕,他下意識地甩袖遮掩過去。
“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