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覽笑著走出門,他拍了拍身後捧著書簡的齊衍之說:“今日過節,你家裡也沒有旁人,留下吃個便飯再走吧。”
齊衍之有些詫異地看著老師,受寵若驚地點了點頭。
想必是今日學術和工事上都有所進展,老師心情暢快。這還是他頭一回邀他留下赴謝家家宴。
謝景文在庭中設了桌案,上頭擺了廚下新做的粘果、定勝糕、酥油餅、綠荷包飯和塘棲蜜橘,茶酒亦不少。
京中世家大族從來沒有子孫不得飲酒的忌諱,所以每逢佳節父女三人都會共飲幾杯,桌上要酒有青梅酒、楊梅酒、要飲子有桂花漿,麥子茶………
齊衍之脊背挺直,略顯局促地端坐著。謝景文和謝景禮姐弟也麵麵相覷。
“衍之,來塊定勝糕,裡頭是桂花糖,我家文君最愛吃的就是這杭州西街點心鋪的定勝糕。哦對了,還有這摻了白糖和米粉蒸的蓮糕。這幾日陪我在碼頭上忙前忙後的,你著實消瘦了不少,合該學學小女郎們吃些甜食。”謝覽夾了幾塊糕點放到齊衍之的食碟上。
齊衍之眼中閃過一絲光亮,骨節分明的手夾起糕點,在三人殷切的注視下嘗了口糕點。
濃烈的甜意湧上心尖,反而惹得眼睛有些酸澀。
“好吃。”
齊衍之低頭抿了抿唇,嘴角扯出一抹笑,若是有的選,出生在謝家想必是件極好的事。
“衍之,你之前同我提到過,你家在隴西郡中是吧?”
“回老師,衍之正是隴西人。”
謝覽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家中可有給你許親?”
齊衍之一口糕點哽在喉中,沉默了片刻說:“不曾許親。”
謝覽沒留心他噎住的神態,又為齊衍之夾了塊桂花糕,笑著說:“入會稽的這幾年,可有看上的女郎?”
齊衍之下意識地看向佯裝遠眺的謝景文,這一舉動被謝覽看在眼裡,眉眼中笑意更甚。
謝景禮將這一切都儘收眼底,他無奈扶額,難道阿姐是很難嫁的出去的人嗎?
這兩年阿姐及笄以來,謝家的門檻都快被踏破了。
就連自己的好友祝家兒郎,會稽巨賈之家的嫡孫祝允明借著自己的名頭,來了謝府那麼多回,阿爹都不曾記住他的姓名。
那麼多名門富戶,阿爹一一回絕,得罪了不少人,如今卻偏偏看上了個窮門生。
謝景文適時地說:“父親,我去看看小廚房的吃食做好了沒有。”
謝覽點點頭。這丫頭!自己一提到這事,她就要尋個由頭回避。
如今這兩個孩子的婚姻嫁娶之事,都要由自己這個當父親的做主,他也是為此操了不少心。
謝覽滿意地看了眼身邊正襟危坐的齊衍之,這孩子雖家境不顯,卻也算是是自己看著長大,手把手教導的,是個心地善良的好孩子,若是未來留在會稽,願意做謝家的上門女婿,倒是不錯。
謝景文頭也不回地走向小廚房,好似後麵有洪水猛獸一般。
齊衍之此人底細不明,遠道而來卻又直奔謝家門楣,想必有什麼不能向外人道出的緣由。父親這些事向來沒什麼戒備心,如今連自己的婚姻大事也這麼隨意地安排出去,說不氣惱是假的。
其他方麵她都可聽從父母家族的安排,但在感情之事上,謝景文有自己的堅持,她不求一生一世一雙人、生死相隨這些隻有話本子中才會出現的情節。她隻求遇到個心甘情願同她一起守住謝家的人,相知相守。
但惱怒歸惱怒,她卻不想破壞這頓家宴,父親這些年來忙裡忙外的,鮮有機會一起吃飯。這頓飯她大可視那齊衍之於無物。
小廚房在謝府一隅,隱匿在竹林後。
今日小廚房裡的婢子們都手忙腳亂的,角落裡一座磚砌爐灶正燃著木柴,火苗跳躍。
“你個沒用的東西!一點兒小事都做不好,不是讓你去拿銀子嗎,怎麼空著手回來?”
“嬤嬤,不是我不願意去拿,實在是小姐查賬查的嚴,又嚴查咱們小廚房的賬目。我去賬房時還撞上了小姐訓斥下人,萬一被小姐發現了,我肯定會被趕出去的!嬤嬤您行行好,饒過我這一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