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為秦王對他的推崇嗎?這裡的人似乎天然就敬佩著他,仰慕著他,這是他在韓國從未有過的感受。這感覺……
韓非深吸一口氣,提醒自己這裡是秦國。
這是一個對他的祖國虎視眈眈並時刻準備吞並他祖國的國家。是他的敵人。
韓非深深閉了閉眼。
——
“現、現在開始上課。”
韓非確實口舌不便,但也沒到不能說話講課的地步。他隻是每說一段就要卡一下,像個配件不合適卻勉強合在一起工作的器械,令人不由想要拆開檢查一下到底哪裡不適合。
要說令人煩躁,那不至於,隻是確實也無法平心靜氣就是。
好在,韓非顯然也知道自己的劣處。所以他講課板書多,說話少,通讀的時候點名讓學生領讀,解說的時候儘量一長段一長段的說,用儘一切辦法避免自己說一段卡一下的缺點。
必須得說,他的這種講法對聽得學生來說其實挺累的,因為一長段一長段的解說十分需要集中精神。不過因為韓非總是喜歡用動物,植物來進行比喻,哪怕聽不懂深層含義隻聽表麵故事也挺有意思,所以課程總體來說還算輕鬆,偶爾錯過一點問題也不大。
“那、那麼今天的課就上到這裡,接下來請大家自己寫一篇用動物或植物進行比喻的小故事,下節課上交。”一篇課文講完,接下來就是自由提問或者寫功課的時間了。韓非長籲一口氣,在教師席上坐下,他喝了兩口水緩解喉嚨的乾渴。片刻,才終於抬眼,仔細觀察秦國未來的這些棟梁。
他首先注意的當然是秦國的長公子扶蘇。秦國接連幾任國君都不長命,現任秦王雖正值壯年,但保不齊也會因為什麼突發情況去世——或許就是下一次合縱攻秦,韓非期待的想——在王後未有嫡子的情況下,長公子扶蘇是最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韓非仔細打量公子扶蘇。
雖然年僅十歲,但公子扶蘇已經有幾分儒雅風範了。他認真抄寫著板書上的內容,目光專注,下筆有神,時不時思考或者回憶課文的內容,一看就是一副認真聽講,刻苦學習的模樣。
這是一幅會令每一個教書先生都倍感欣慰的模樣,韓非承認自己也不能免俗。但隻要一想到剛來上課的時候正好遇上教導禮製的淳於越對公子扶蘇的功課讚不絕口,雖未明說卻話裡話外都透露出這未來一定會是一位明君的意思,他就心情複雜。
儒家看好的明君是什麼樣子的?反正絕不是韓非希望看到的那種。雖然很不甘,但若有一天這秦國真的——他絕不希望君臨天下的是一位儒家之君。這和周王朝有什麼區彆?虛假和平幾十年,然後又是打生打死的幾百年。
話又說回來,儒家之君真能君臨天下嗎?他很懷疑。禮製這種東西本來也隻是周天子打下天下後用來管治天下的,並不是用來打天下的。
輕歎一口氣,韓非按了按額頭告訴自己要客觀。他掃了一眼注意到他的視線,微微一愣,抬頭向他示以微笑的公子扶蘇,心裡一邊疑惑虎目熊心的秦王怎麼能生出這種孩子,一邊帶著幾分尷尬的回以笑容。
謝天謝地,公子扶蘇很快又低頭抄寫了。
韓非帶著幾分心虛彆開了視線,看向學宮內的另一位公子——公子斐。
公子斐給韓非的第一印象顯然是不太好的,但他卻又是特彆醒目,叫人印象深刻的——畢竟他站在台上的時候整個學宮就他一個人低著頭奮筆疾書。
韓非原本以為他進來的這個時間,公子斐隻可能是在寫上一門禮樂的功課。覺得他能寫的這麼投入,想來也深受儒家影響——一想到秦王的兩位公子都深受儒家影響,韓非內心就充滿了快樂。
但是他轉念一想,又覺不對。一個深受儒家影響的公子會在麵對他時表現的如此失禮嗎?鑒於他並沒有在他眼中看見不屑與輕蔑。
於是,講課的時候,韓非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