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韓非之事,李斯被罰俸一年,勳爵也降為少上造。
這是一位很微妙的爵位。
往上,也就是李斯原本的爵位“大良造”算是秦國的丞相資格證。這是秦孝公時期的最高爵位,秦國的首任相邦樛斿,商君公孫鞅,武安君白起都是這個爵位。李斯之前之所以能以廷尉的身份勢壓丞相,便是因為他隻身為九卿就獲得了大良造的爵位。現在,因為隻有少上造,他算是被打回原形了。
早就看他越權不順眼——主要因為李斯越的是他的權——的禦史大夫落井下石,狠狠參了他一回。李斯剛應付完私探韓非的事,又要回應逾製的事,暫時是沒空繼續折騰韓非了。
而韓非,因為毒酒的緣故,他昏昏沉沉的在病床上躺了差不多一年。這一年裡,他隻允許救命恩人公子扶蘇和公子斐來看他。而另一個不管他允不允許都能來看他的則是嬴政。
嬴政到底是看好韓非才華的。
他原本就更想將韓非收為己用而非殺死,李斯的這次失敗算是徹底澆滅他的殺心了。當然,令他最終打消殺意的,還是韓非對他兩個兒子的優待。
雖然對他韓非還是一副“彆想了我不會為你所用”的模樣,不過嬴政發現他在教導他的兩位公子的時候確實算得上是儘心儘力。
這反差讓他有些微妙,但嬴政想了想,感覺自己也不是不能接受這種差彆待遇。畢竟,他是不可能讓楚王後生下嫡子的,那他的繼承人沒意外也確實就在他們之中了。
為了方便韓非的教導和他的帝王術研究,嬴政有空就會來與韓非聊聊秦國的朝政和麵臨的局勢。雖然韓非總是一言不發,少有回應,但通過他新寫的文章,他知道他是聽進去的,這就可以了。反正,他寫的文章教給他的兩位公子後,他也能看得到。
隻是,這樣的日子沒過多久,韓非到底還是去世了。在得知韓王安被俘虜的第二天他果斷自殺殉國,告彆了這個令他苦悶的世界。
根據他的遺言,他留下的竹簡一半給了公子扶蘇,一半給了公子斐。嬴政注意到,韓非或許是對今日早有預感,所以,他所有的竹簡都一式二份,分給兩位公子不偏不倚。
最後也不告訴他他更看好誰嗎?大筆一揮讓韓非以大良造的爵位下葬,嬴政無奈搖頭。
暫時就這樣吧。
微服站在韓非墓的不遠處,看自己的兩個兒子結伴前來祭拜。嬴政沉默半響,帶著蒙毅離開了。
未來能怎樣,就看他們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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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很快來到秦王政二十年。
自徹底覆滅韓國,六國,哦不,是剩下的五國熱鬨了好一陣。不過還沒等他們商量出個章程,用離間計乾掉李牧的秦國就在趙國大殺特殺了。
這下,剩下四國更是瑟瑟發抖,紛紛向秦國派出使臣示好,試探秦國的下一步計劃。
好在,吃下趙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秦國也計劃修生養息一段時間。是以,借著連下兩國,奴隸增加了許多,國庫也充盈了的機會,嬴政設計規劃了許久的陵墓終於開工了。他為此舉辦了盛大的儀式祭天祭祖,向世界宣告——接下來我要安分的修陵了。
各國歡欣鼓舞,紛紛派使臣攜重禮前來祝賀。秦國照單全收,禮尚往來的同時也給予了他們不少安穩的承諾。
雖然這承諾撕不撕全在秦國的一念之間,但對剩下四國來說,有,總比沒有好,能再混一年,也總比馬上死強。
“聽說了嗎?這次燕國下了大手筆,要來獻城!”
前朝的熱鬨與後宮關係不大,對還在學宮學習的公子公主們來說,這也就是一些茶餘飯後的話題。
“這有什麼?獻城早就不新鮮了吧。”作為當世最強國,沒經曆過幾次獻城走出去都要被懷疑是不是秦國人。
“這次不一樣,燕國這次帶了樊於期的人頭過來!”作為史官的兒子,胡毋禮的消息算是學宮內最靈通的一波,什麼前線消息,問他準沒錯。
“這是誰?”陰嫚疑惑。
隨著年紀增長,公主女公子們的課程與政治軍事相關的越來越少,以前還能從父母那邊獲取消息的她們現在基本隻能獲得“年紀不小了,該準備婚事”了之類的回答。好在,至少在學宮,她們還能獲取些許消息。
“是之前害桓先生敗亡的家夥。”胡毋禮解釋。
恒先生就是桓齕將軍。
之前趙國的李牧將軍之所以能在肥大敗秦軍,就是因為在大營留守的樊於期中了他的示弱之計,疏於戒備,被一鍋踹了。這家夥自知不妙,一逃了之,秦軍卻是被斷了草糧,大敗而回。
收到消息,嬴政震怒,不僅處死他的家人,還對他發出高額懸賞。但人海茫茫,難尋蹤跡,這懸賞一直無人認領,沒想到這一回燕國卻是獻上了他的人頭。
“竟然是他。”桓齕將軍大敗,十五萬大軍幾近全滅不是小事。即便秦王赦免了桓齕將軍死罪,他也被貶為黔首,不再為將領軍。這幾年公子們的課程開始涉及軍事,這位桓齕將軍閒賦在家,便來為他們上課。他們之所以對這場戰爭如此熟悉便是因為他曾親自為他們分析講解。
“這下桓先生能睡個好覺了。”桓齕曾說他最後悔的就是選了樊於期看守大營,曾發誓總有一天要殺了他以祭同袍的在天之靈。在被解職後,他除了給他們上課,就是四處遊曆,尋找樊於期。
“父王已經下旨招桓先生回朝了,他會親眼見證這一幕的。”公子斐也分享他所知的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