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玉弩一回頭,看見斜後方站了個紅頭發的男孩。
男孩可能已經觀察她有一會兒了,目光和表情都帶著好奇,又好像因為自己主動開口搭話而感到不好意思,見她回頭後直直盯著自己,男孩肉眼可見的變得更窘迫。
“我,我不是故意在旁邊偷看的。”紅頭發男孩有點緊張地為自己解釋,說出口的話卻又帶歧義,讓他的臉頰顏色都開始往發色靠攏。
薑玉弩還在看他。
男孩慌張地擺手:“不不不對!我也不是在偷看,我就是剛好排在你後麵,準備過閘了,結果發現你好像有困難,我看你來回轉著不進去,所以我就……”
這男孩緊張的時候有點話多,他年齡最多不超過十二歲,個子比薑玉弩高出不少,骨骼還帶著兒童獨有的未進入青春發育期的細弱。
薑玉弩看人時習慣捕捉對方的眼睛,她這種看人法麵對成年人還好,以她現在的孩童身軀,成年人也很少會覺得被一個小姑娘這樣筆直盯著有什麼。
但換做同齡,或者是年齡相差不大的同輩人,比如麵前這個主動搭話的紅頭發男孩,可能就會覺得薑玉弩的視線無端讓人感到有點壓迫。
薑玉弩注意到男孩的話卡在了“我就”之後,她及時出聲挽救尷尬到不行的對方。
“謝謝你。”薑玉弩說。
“啊……啊?”紅發男孩顯得有點呆,“我也還沒有幫到你什麼。”
“但是你看到我在這裡打轉。”薑玉弩說,“你是因為想要幫我,才主動和我說話的,所以謝謝你想幫我。”
紅發男孩恐怕就還是這輩子第一回,他明明什麼都還沒乾,僅僅因為跟人搭了句話,還磕磕絆絆地把話說得很有歧義,結果竟然還收到了感謝。
男孩的臉這回是真紅了,不過紅得有點連不好意思帶興奮。
“我能幫到你什麼?”紅頭發的男孩定了定神,認真地向薑玉弩提問。
本來出聲搭話隻是他熱心腸作祟,也做好了萬一人家不需要他幫忙,他可能自作多情的打算。
結果薑玉弩的話讓男孩覺得,對方的忙他今天非幫上不可了。
薑玉弩沒抱男孩能為她憑空變出身份ID的希望,那明顯不現實,她隻如實告知對方自己的困境:“我過不去閘機。”
“啊?為什麼?”紅發男孩還有些天真,第一反應是以為正前方這個閘機口壞了。
今天是夏特城的工作日,會在上午時間來到市民圖書館的人不多,閘機口這一塊人流稀疏。
除了薑玉弩跟這個紅發男孩,他們麵前的閘機半天都沒有其他人使用過。
“你等我先過一下看看。”紅發男孩對薑玉弩說。
然後他先一步靠近閘機,抬高自己的左手腕——他左腕上戴了塊黑色的簡潔腕表。
腕表上隱約有個小型的立體虛影浮起,對準閘機驗證口一掃,閉合的閘口無聲自動滑開。
紅頭發男孩走過去,然後轉身:“閘機是好的啊,你剛剛是把終端沒對準嗎?”
薑玉弩:“……”
薑玉弩思考了一會兒,衝他抬起自己的兩隻手,並小臂輕輕一抖,寬鬆款衛衣的袖口立即順著她的胳膊滑到了手肘。
露出空空如也的兩隻手腕。
這個世界,個人移動終端以腕帶式為主流,小巧便攜,還能依托空間折疊技術和立體投影技術隨時調出觸摸屏幕,非常的方便好用。
紅發男孩看著薑玉弩什麼也沒有的手腕,恍然大悟:“你把個人終端落在家裡了?”
薑玉弩晃晃手,誠實地說:“我沒有個人終端。”
紅發男孩露出了不可置信表情。
因為腕帶式個人終端不僅普及麵廣,方便好用,它還價格上限與下限的浮動空間極大,從頂配款到專供貧寒人家使用的基礎款都有,價格也是從“低保戶專用”到“豪門世家必選”,基本確保了任何階層的人家都能買得起一個自己的終端。
更重要的是,個人身份ID與個人終端直接綁定,人們出行,搭乘公共交通載具,聯網生成個人檔案,上學工作,聯絡他人……基本種種日常生活裡的必要事項,都繞不開要用到個人終端。
紅發男孩無法想象這世上還有人沒有終端,他以為這已經是當代人類生存的必需品了,可看薑玉弩坦然大方的神情,他又覺得,對方應當不是在說謊話,這讓他不禁一陣困惑迷茫。
“你……你是傳說中生活在‘權貴星’,從小為了減少被垃圾信息乾擾,隻接受家族優質教育,不到出門上學就不給配備獨立終端的世家接班人嗎?”紅發男孩謹慎提出了自己的暢想。
薑玉弩不僅露出了關懷天真兒童的表情。
“你覺得我像嗎?”薑玉弩把寬大的袖口放下來,全麵展示了自己簡樸的穿著,還有不羈的發型,確保她應當渾身上下沒有一根毫毛的地方靠近那所謂的“權貴星”。
“……”紅發男孩認真看完了薑玉弩的展示,最終也誠懇地搖了搖頭。
“不,不太像。”男孩有點弱氣地說,說完趕緊看看薑玉弩表情,好像怕他說了不像,眼前的“小妹妹”會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