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麵具博士轉過身,看向了身後的實驗台。而我和少女陸禪也跟著看了過去。在那實驗台上有一具被解剖到慘不忍睹的人體。這個實驗體流淌出來的血液非常新鮮,顯然是才死不久,而其雙手部位非但沒有被法力封印鎖束縛,就連被什麼東西束縛過的痕跡都看不見。
換而言之,這大概是個普通人。
“為了顛覆未來羅山的黑暗統治,就必須不擇手段;而就算是做到這個地步,我們也隻有萬分之一的希望。但是如果不做,就連萬分之一的希望都沒有。”銀麵具博士說,“我再說一遍,一旦這處據點毀滅,眾多的犧牲都將白費,你們真的要毀滅我們嗎?”
“你錯了,銀麵具。”少女陸禪毫無動搖地說,“現在的你們才是把自己最後的希望給葬送了。”
“你憑什麼這麼說?”銀麵具博士沉聲道。
“無論是你還是辰龍,都把道德看成了包袱,但道德不止是給外邊的人看的牌坊,也是團結誌同道合之人必不可少的旗幟。不知道有多少加入人道司的人,在看到人道司的所作所為之後大失所望,再也不願意貢獻出自己真正的力量。你們這樣也配醞釀萬分之一的希望嗎?”少女陸禪說。
聞言,我想起了那個在實驗室裡麵散漫度日的青年研究員,想起了從他口中道出的,對於人道司的失望之語。
人道司已然失道。
“名以出信,信以守器。惟器與名不可假人。”少女陸禪說了下去,“你們以為自己是放下了重負,其實是丟盔棄甲,自己放棄了戰鬥下去的力量。
“在社會最危難最絕望的關頭能夠笑到最後的,絕對不是在見到龐然大物之後嚇得把旗幟扔到一邊的不擇手段之輩,而是始終肩抗旗幟、團結戰鬥到最後的義士。這並非樂觀的未來預測,而是過往曆史的教訓。
“羅山把你們視為三大患之一,不是因為你們的強大,而是因為你們最能夠代表普通群眾潛在的反抗意誌。倘若你們眾誌成城,就算僅僅是群毫無超凡力量的凡人也足以成為羅山之大敵。是令他們寢食難安,絕對不能放任成長的,早一日都要鏟除的心腹大患。
“而若是就連你們也把普通群眾當成犧牲品,那麼你們就不過是瘡癬之疾,不足為患。”
在她說話間,我的火焰已經快要穿透重啟之力,侵入到銀麵具博士的身邊了。
銀麵具博士看向周圍,絕望地笑了笑,然後說:“——說得倒是輕巧!辰龍說你天真,我看是真沒說錯。即使事情真的有你說得那麼順利,你自己也說了,羅山早一日都要鏟除變成那樣的人道司。那我們不還是來不及發育成熟,便要以失敗告終?”
“所以才說這是萬分之一的希望,可如果你們不願意堅守,那麼才是真正的絕望。”少女陸禪說,“不過,人會死,組織會死,但是道路不死。縱使你們不幸覆滅於羅山之手,意欲反抗羅山未來統治的人依舊會源源不斷地湧現,前仆後繼地行走在這條道路上。
“就當是為了那些人掃除障礙,現在的人道司也必須毀滅,然後浴火重生——
“或許下一次誕生的,便是有可能威脅到羅山,真正踐行人之道路的‘人道司’了。”
銀麵具博士沉默片刻後說:“……現在是你們更加強大,你們說什麼都是對的。我不會反駁你的天真言論,也不會輕易認同你。”
“但是……”他看著向自己洶湧而至的火焰,最後還是流露出了向往的情緒,“如果人道司真的可能變成你說的那樣,那該有多好……”
在少女陸禪無言的注視下,火焰徹底吞噬了銀麵具博士,瞬間將其蒸發。
隻餘下他的心臟——神印碎片懸浮在半空中,無窮無儘地散發著重啟之力,在修複一切的同時嘗試複活銀麵具博士。
然而神印碎片的重啟之力終究還是敵不過我的破壞效率,血肉在出現的瞬間便被焚燒成焦炭,看上去就像是包裹神印碎片的火焰在憑空浮現出無數黑色的砂礫一樣。
我走上前去,向神印碎片伸出手。
接觸到它的刹那,我感受到自己像是與其建立了某種聯係。它自動消失在了我的手裡。與此同時,存在於我意識之中的神印碎片從一枚增加到了兩枚。
銀麵具博士,死亡。
獨立現實空間終於徹底跌入崩潰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