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早再次召喚出來一張念寫照片,然後閉上了雙眼,似乎是在全神貫注地想象小碗的外貌。
僅僅是把想象中的畫麵打印在念寫照片上麵,是不需要用心到這種地步的,這件事情顯然在她心裡相當重要,所以她很可能是要力求完美,不允許自己打印在念寫照片上的畫麵出現哪怕萬分之一的偏差。
數秒鐘之後,空白的念寫照片浮現出了人像。麻早再次睜開雙眼,低頭看去,就像是在填寫重要表格一樣,對著裡麵的信息反反複複地做確認。
片刻後,她鄭重其事地把念寫照片交付給了我。
我伸手接過,看向了照片裡的人像。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小碗的真容。迄今為止,小碗在虛境之中總是以陰影形態與我交流,在我的印象裡麵也總是蒙著模糊不清的麵紗。而此時此刻,這層麵紗終於在麻早的幫助之下揭去,其真麵目暴露在我的目光之下。我竟覺得有點小小的迫不及待。
出現在照片裡的,首先不出所料,是個十歲上下的幼女。
她留著修剪乾淨的烏黑中長發,皮膚白嫩細膩,容貌惹人憐愛。脖子上掛著防風鏡,尚未進入發育期的稚幼身段,穿著深棕色、適合在廢墟和野外活動的、令人聯想到探險者的衣服和褲子。
乖巧、文靜、弱不禁風,又能夠感受到在軟弱的容貌之下隱藏著鎮定堅強的靈魂。
我試著將這張照片裡麵的幼女與自己印象中的小碗貼合到一起去,就像是往隻差最後一步就要完成的拚圖裡麵按入最後一塊碎片。知道名字、知道性情、知道很多過往,卻惟獨不知道麵容的小小少女,在我心裡終於變得完整無缺。或許直到這一刻,我才算是真正地認識了她。
不,可能還是有哪裡難以滿足吧。我不是想要東一榔頭、西一棒子地認識她,而是希望與她真正地見麵、交流。既想要看到她以自己真實的麵目和我說話,也想要以自己真實的麵目和她近距離接觸。
必須承認,過去的我僅僅是把小碗當成了挽留麻早的“道具”,可是不知不覺,我對於那個在末日時代掙紮求存的小女孩本身,也產生了淡淡的親近感。
想要幫幫她——我可以確信這不是自己臨時起意的念頭。
“之後我們可以把這張照片多複印一些,然後讓祝拾他們再幫忙找找看,是否存在容貌相同的失魂症患者。”我說。
麻早用力點頭,又似乎想起來什麼,欲言又止。
“還有什麼問題嗎?”
我一邊詢問,一邊繼續去看念寫照片裡麵的小碗,腦子裡還有部分思緒殘留在要如何將其外表信息有效活用在“尋找對應失魂症患者”一事上。先將其交給祝拾他們……祝拾……祝拾?
腦海裡麵閃現了祝拾的容貌,似乎成為了某種提示。我再次反複觀察念寫照片裡麵的小碗。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小碗的外貌似乎和祝拾有些相似之處。不對,不是想多了,就是相似。
第一眼看過去可能難以辨彆出來,因為小碗和祝拾不止是發育程度差異巨大,氣質——或者說類似於麵相的部分也大不相同。“長相”和“麵相”是不同的,後者包括了很多抽象而又印象化的要素。
小碗的麵相就讓人感覺乖巧而又文靜,同時像是藏了很多智慧,一看就是思考敏捷,擅長學習和提問,又不會故意顯擺自己的聰明,深具靈性又樂於照顧他人情緒的孩子。可能是因為我還知道她的處境,又知道她是多麼地為他人著想,所以難免還會覺得她是個懂事到令人心疼的孩子。
而祝拾則像是英姿颯爽的俠客,堅強、善良,有時或許也會一意孤行。雖然有著溫柔的一麵,但是在應該做出決斷的時候絕對不會拖泥帶水,在戰場上也會毫不猶豫地給予生死不知的敵人補以最後一擊。
如果說小碗是外柔內剛,那麼祝拾就是外剛內柔,是截然相反的兩極。
隻不過,祝拾也有過在他人麵前表現得柔情似水的時候,那就是她裝作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大學生的時期。我很久以前——其實也沒有那麼久——接觸到的祝拾就是那種狀態。
她偶爾和我聊起來那時候的自己,說是“故意表演得有點綠茶,聲音也故意夾起來”。雖然如今回頭去看,那時候她的演技不乏有著僵硬的部分,而且她在我心裡的形象也逐漸從“如水墨畫般溫婉的祝師妹”被“殺伐果斷的獵魔人祝拾”所覆蓋,但是如果把“祝師妹”和小碗放在一起做比較,那種相似的感覺——至少在表麵上是更高了。
麻早應該從來都沒有見過祝師妹形態的祝拾,否則她說不定也會直呼很像。
想到這裡,我忽然回憶起了麻早在第一次見到祝拾之後,與祝拾產生過的對話。
——我們以前有在哪裡見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