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顧誠想了一下,繼續說道:“我曾和司馬光把酒言歡。”
“你裝嫩的樣子真讓人惡心,過去這麼多年,反而年輕了幾歲。”
“三十多歲的模樣老是會有人賤兮兮來問為什麼不結婚,要不要幫忙介紹……”顧誠攤了一下手,“要知道,八卦這種東西最招人煩了。”
“那你什麼時候死?”她繼續問道。
“可能不會有那一天。”
“真可惜。”
女孩兒很惋惜,即使不說話,也能一眼從她的臉上看出來。
顧誠沒有理會她的惋惜之情,而是在屋裡翻找一下,拿出來幾根香燭,點燃之後插進一個小香爐裡,青煙嫋嫋升起。
女孩兒神色複雜。
在這座平凡的小樓裡,一個活了不知多久的人正給一隻鬼上香。
“為什麼以前不告訴我?那時你教我的東西可不少。”
“那時你畢竟是人啊。”顧誠這麼說,拿起杯子輕輕抿了一口。
“現在不是了。”
“所以現在你知道了。”
“唉……”
姑娘低下頭幽幽歎了口氣。
當年的疑惑在白天見到他的那一刻已經消散大半,為什麼忽然不辭而彆,為什麼他會知道那麼多東西,為什麼……
所有一切都有了答案。
“這就是你的秘密?幾百幾千年……”女孩兒一時找不出合適的詞來形容,她想起了一部看過的電影。
“這世界太大了,總會存在一些奇怪的東西,有一些怪物,雖然現在還活著的不多了。”
顧誠淡淡道,長出了一口氣:“而且隱藏身份也比以前難多了。”
他忽然轉身道:“對了,剛剛那一下確實挺可怕的,樓下住的是你陳叔叔,彆用這招嚇他。”
“他還活著?”姑娘驚訝極了。
這種問話顯然很不禮貌,但在這個情景下,剛從電視裡鑽出來的姑娘和一個幾十年容顏不改的妖怪,卻沒有冒犯的意思。
“你們都是什麼怪物?”
姑娘死後才發現,原來當年的師父,陳叔叔,甚至還有嬸嬸……他們一直在這世界的某個角落,裝成人的樣子生活著。
隻有她是個人,死亡之後才知道真相。
望著女孩的眼神,顧誠回憶了一下,道:“我以前閒逛的時候在雪地裡遇見他們的,那時他被一群人綁起來,正準備拿火把燒死,我救了他們兩口子。他們應該是世界上最後的吸血鬼——用他的話來說,叫血族。”
老陳兩口子,大概是混得最慘的血族了,沒有城堡,沒有莊園,也沒有仆人管家,顧誠當時遇見他們時,正可憐兮兮地被綁在木樁上,麵對的是一群拿著糞叉,既興奮又畏懼的人類。
丟血族的臉。
……
隔壁小院裡,陳華收拾好小火鍋,站起來活動一下身體,抬頭望望隔壁二樓的燈光。
想到顧誠說的,不由抬手摸摸自己的胳膊,疑神疑鬼地望望四周,雙手合十四處拜了幾下,然後轉身回屋。
顧誠偶爾會超度一些遊魂,但是如果那個鬼是清兒的話……陳華關好門有點發怵。
“你乾什麼?”床上的女人正敷麵膜,見陳華鬼鬼祟祟的模樣不由納悶。
“你還記得清兒嗎?”陳華轉回身壓低聲音問。
“怎麼了?”
“她死了。”
“很正常啊,都多少年過去了。”
“……”陳華張了張嘴,最終決定不告訴她清兒還挺年輕很可能橫死變成鬼飄過來這件事,隻是低聲道:“當初……她一個人一定很苦,老顧還經常說等她嫁人就走,結果走的那麼匆忙。”
“那時候啊。”
趙紅陷入回憶,片刻才道:“我記得清兒喝了點酒,還是你非要讓她嘗嘗,後來她臉紅紅的拉著老顧回屋不知道說了什麼,老顧第二天就帶我們走了。”
都是女人,哪會看不出小姑娘心底那點彎彎繞繞。
隻可惜她是個人。
話說回來,老顧那時候確實挺不錯的,一襲青衫,待人謙和有禮,隔壁的小寡婦天天媚眼都快拋瞎了。
……
女孩正往電視裡爬。
“你為什麼還要鑽電視?”顧誠皺眉問。
“這樣以後你看電視會偶爾想起我,從電視裡鑽出來找你。”
相對無言。
“清兒……”
“清兒已經死了,我叫夏小滿。”
“有點隨意了吧?”顧誠看向日曆。
“你這個叫王愛民的人說我隨意?”夏小滿並不覺得隨意。
她已經不是人了,不再用人的名字,作為人時的一切自然也都煙消雲散。
“你終究要轉生的。”
女孩兒不答,如她說的那樣,鑽進電視裡消失了。